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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優步最不缺的一是錢,二是風波。去年十月,毀譽摻半的卡蘭尼克出現在《名利場》新成就峰會的訪談現場,當時主持人格雷頓·卡特爾就拋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優步怎么老是摔大跤?你作為 CEO,到底從中吸取了什么教訓?
卡特爾沒注意到,隱坐觀眾席一角的硅谷知名投資人比爾·格利(Bill Gurley),此刻一下繃緊了一張臉。
沒錯,格利是優步的大金主。六年前,在優步還是個小馬駒兒時,格利就率領風投公司 Benchmark 投資優步并獲取了后者 20% 的股權。如今這些股權的價值已逾百億美元。
比爾·格利其人
生于迪金森,長于休斯敦,其父是 NASA 工程師,現年剛過知天命之年的比爾·格利,其履歷平坦得猶如信步登山。從弗羅里達大學計算機科學系畢業后,他順利進入康柏電腦(Compaq)。不過不久后,這位原本有望扎根 PC 領域的聰明人就中途變卦,決定轉投金融行業。1993 年,他如愿以償地進入Credit Suisse First Boston,成了一名證券分析師。
當時,華爾街乃至整個硅谷都不知道,又一個非科班出身、不按常理出牌、同時又天生愛操心的風投,就要歷練成型了。
1997 年,格利剛加入 Deutsche Bank 不久,他就決定:當時風頭正勁的網景公司(Netscape Communications)恐怕估值過高,應該降級。決定傳出后,該公司的股票應聲下跌 18%;一年后,它即被美國在線(AOL)收購。可以說,格利這個角色一出場就不怎么討喜,雖然其成績無人能駁——亞馬遜 IPO 時,他是首席分析師;后轉戰多家風投,并先后參與了對流媒體公司 Vudu(后被沃爾瑪收購)、JAMDAT Mobile(后被藝電收購)、以及知名在線房地產數據庫 Zillow(已上市)的投資。當然,最令人稱奇的還是當年他對優步的重金押注—— 按照優步如今的估值(約 700 億美金)來算,當初格利和 Benchmark 的投資已經獲得了差不多 1100 倍的回報。
眾人之上
早在 20 年前,這位身高 2.06 米的瘦高個兒就開博并將其命名為“眾人之上”(Above The Crowd)。這個略顯孤傲的名字一方面暗合了他的身高,一方面也揭示了他觀察創投界、金融界的角度,那就是俯瞰。他把他的觀察、思考、警戒和預言都付諸“眾人之上”,同時,又因為他親身經歷過 2000 年的科技泡沫和 2008 年的金融危機,對曾經的重創和低潮記憶猶新,所以他的博客從里到外透著焦慮和謹慎。這讓他在硅谷一眾風投間顯得,有那么幾分不合群。
算來格利已經在金融與創投界摸爬滾打了 24 年——這些年數足夠一個人從娘胎長到大學畢業了。可以說,他經歷了前后兩個硅谷。而如今的硅谷在他看來,隱患著實不少,譬如:
硅谷充滿了“要權力不要責任”的惡臭。“我們要吞噬世界,我們要顛覆一切,但是,我們沒想過要盈利。我們不想遵守你的規則;我們不想負責任;還有,我們不想 IPO。” 這是許多巨嬰式硅谷創客的真實想法。很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拖延著不想 IPO 的公司。在格利看來,他們一拖再拖無非是為了在運營和財務上保持“自由”,不受嚴格監管。這令格利非常憂心。
融資太容易,惡果難承擔。首先,這會讓那些真正了不起的企業家活得更艱難。這等人其實更容易在“錢難搞”的大環境中逐步成勢、漸占上風,最終基業長青。而一個“來錢如流水”的環境對他們來說的確可怕。就算他們有企業家的胚子,就算他們有杰克·韋爾奇、沃倫·巴菲特或者杰夫·貝索斯的天才,他們也難成大業。因為,周遭那幫才不如己的對手太經得起折騰了。他們今年虧個兩三億,不怕,明年再虧個兩三億,還不怕,反正金庫里不差錢。其次,資金如洪水般涌入,導致企業無論好壞都餓不死,都能跟著“水漲船高”。這種情況下,它們就有了制造亂象、參與亂象的底氣。譬如,創企們往往會因為有金主撐腰而放膽與對手搞價格戰,而誰都知道,這根本不是挽留用戶的長久之策。
硅谷風投們彼此的競爭激烈得不像話。這最終導致:風投們因為害怕留下壞名聲,而在被投對象的董事會中表現得越來越軟弱。很多人都知道紅杉資本的創始人唐·瓦倫丁,為了能在被投對象的董事會中保有說一不二的權力,他當年可是不惜以鐵拳開路的。據《福布斯》報道,瓦倫丁偏愛精打細算型的 CEO。如果他在參加董事會時,發現手頭文件上附了活頁封面,他甚至會把這層封面撕下來直接搡給 CEO,然后用全會議室都能聽清的嗓門兒告訴對方:“這些活頁封面太費錢。請把錢花在刀刃兒上。”如今,沒有哪個風投那么強硬了——他們甚至不會用合同或法令來左右 CEO,而只能婉言勸說。所以,他們的工作愈發難做了。
當然,這位俯瞰者也有出錯的時候。2015 年,他曾放出悲觀預言,稱今年會有幾十家獨角獸死于泡沫中,結果,那一年平安無事;后來,電商類創企 Jet.com 在還沒賣出一件貨時就被估值為 6 億美金,于是格利便發推稱:“看到發生這種事兒,我恐怕結局不遠了。”結果,去年 Jet.com 被沃爾瑪以 33 億美金收購,讓所有投資者都滿載而歸。事后格利發推稱自己當真看走眼了,而這種坦承在 Jet.com 背后金主、恩頤投資合伙人 Jon Sakoda 眼中,被看作是“值得尊重的”。
勢弱與奪取主動權
事實上,格利和 Benchmark 對優步的投資更像是對過去失誤的一種補救。這種失誤常常令其悔不當初:
“2002 年時,我們錯失了對谷歌的投資。記得當時的理由很充分,并且全都是金科玉律式的‘經驗之談’,什么‘搜索引擎已經是個成熟項目了’,什么‘雅虎的股價已經從 82 美元跌到 10 美元了’,以及‘Excite 最后都破產了’之類的。后來我才意識到:如果你奉行經驗主義,那可就麻煩了。后來我們確立了新原則:規無定規、法無定法……”
——比爾·格利采訪錄
于是在 2011 年,他們抓住了優步。當時優步才兩歲,估值不過 6000 萬美元,其服務也只能算剛剛起步,但格利卻投了 1200 萬美元的本錢,并成了優步董事會的一員。
格利是不是說過如今的風投已經在董事會上日漸軟弱?那恐怕說的就是他自己。Benchmark 在硅谷一向以“友善”聞名,例證之一就是:當年進駐優步董事會時,它竟同意讓卡蘭尼克及其兩位同事擁有重要的投票控制權。
如此一來,格利就被大大掣肘了。似乎是為了彌補這一點,他成了董事會成員中最操勞的一個。據有關人士介紹,格利一直是卡蘭尼克最親密的顧問,他每周都會和卡蘭尼克進行數次交流;而優步之所以能旋風般地在 6 年內擴張到 72 個國家,其中就有格利的功勞。
但是卡蘭尼克從來就沒讓格利省心過。事實上,很多曾被格利公開譴責的硅谷病都被卡蘭尼克“發揚光大”過。譬如,優步沒有首席財務官,并且盡管格利曾多次懇勸,它也一直不打算 IPO;再譬如,優步的燒錢速度一直快得令人咋舌——2013 年打入中國后,因為與滴滴打補貼戰它 3 年就燒了 20 個億。這是卡蘭尼克親口承認的,還記憶猶新吧?后來投資人們聚在一起一商議,說這不行,再不剎車的話優步這輩子都別想 IPO 了。
這時格利再也繃不住了,終于罕有地做了一回主。據說去年年中,他出面與滴滴的柳青洽談,并隨即向卡蘭尼克力陳合并的利害。不久后,后者終于宣布:以占取合并后之企業的部分股份為條件之一,將優步中國出售給滴滴。至此,優步的投資人們終于扳回一局,而卡蘭尼克似乎也因此學乖了些。
再度出山
是,只可惜好景不長。還不到一年,優步就進入了急癥爆發期——欺騙司機、性騷擾、灰球事件等黑色新聞接二連三,把整個公司拖到了刻不容緩的境地。而還沒歇過氣兒的格利,便又忙活起來了。據說最近,他一直在積極反思優步的業務和行動,也一直在幫忙物色 COO——他始終想再盡一臂之力,扳正優步的航向。
記得格利去年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曾說,他之所以對初創公司提出諸般警告,是因為不良行為存在得越久,結局就越難收拾。這話不知是會一語成讖,還是會真得被卡蘭尼克聽進去。想必格利最想看見的,還是卡蘭尼克在《名利場》去年峰會上的謙卑表現。當時他對主持人卡特爾說,優步是犯了一些錯,但優步總有辦法吸取教訓、改善自我,還有,優步要“重頭再來”。
聽了這話,隱在陰影中的格利露出了笑容。
*本文由虎嗅結合紐約時報及 McCombs Today 的部分內容編譯而成,原標題《從與滴滴合并到丑聞爆發,看這背后,Uber投資人與創始人的博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