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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30年，海南賽馬再度聚焦。盡管早在1988年，海南便有發展賽馬的設想，但目前并未舉行過一次正式的賽馬，也無符合國際賽事標準的馬場和騎師，軟硬件可謂“一窮二白”。不過各路資本卻蜂擁而至。這一切不僅緣于海南率先站上了賽馬政策高地，更在于賽馬運動背后馬彩釋放的“錢景”及號召力。

30年后重啟

“非常興奮”“超出預期”，4月中旬，海房網總經理劉述圣看到《關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指導意見》中關于“賽馬運動”的政策后激動不已。盡管只有寥寥數語——“鼓勵發展沙灘運動、水上運動、賽馬運動等項目，支持打造國家體育旅游示范區。探索發展競猜型體育彩票和大型國際賽事即開彩票”，但他已然看到賽馬重啟的曙光。

對劉述圣而言，賽馬更像是一種難以割舍的情結。早在1992年，他便從海南新聞宣傳部門“下海”，擔任海南賽馬娛樂有限公司（后改為“海南國際體育村”）會員部經理并主編《海南馬訊》。其時，按照海南政府的要求，海南賽馬項目高標準建設，規劃相當超前。該賽馬項目規劃面積2000畝，其中700畝地用作修建賽馬場，并配有專業的草坪跑道、沙土跑道和練習跑道，以及可容納5萬觀眾的看臺、900匹馬的馬廄和3000輛汽車的停車場，規模浩大。

“當時日本和北京地區的建筑設計單位對海南賽馬項目進行了詳細規劃，規劃投資總額5億元。”作為親歷者，劉述圣向新金融觀察記者透露，賽馬項目由政府主導，大股東海南省信托投資公司占股51%，桂林洋農場以2000畝地入股，持股44%，當時的海南旅游局（后改為海南旅游發展委員會）持股5%。

“辦公地點都還沒有正式確定下來，就有人提著錢要求入會（賽馬會），那場景真是讓人感慨，也非常有干勁。”劉述圣回憶道。

然而，項目剛剛啟動就遭遇政策風險。1993年，有關領導在海南視察期間對“賽馬”表示否定。受政策限制和資金不足的雙重煎熬，海南賽馬項目最終夭折。

盡管如此，海南從未放棄對賽馬運動及相關產業的追求，并希望把賽馬業培育成旅游國際島的亮點。為此，海南當地的企業、協會多次建言開放賽馬運動和賽馬彩票。人大代表議案中也時常出現賽馬方面的建議。

此外，海南政府多次與賽馬業紅火的香港業界會晤溝通，探討合作空間。相關資料顯示，2012、2013年，海南政府先后率隊與香港賽馬會高層溝通，而最近一次見面則是在去年下半年。但多次討論后，香港方面認為，政策方面依然不明朗，若僅開放賽馬項目，而沒有馬彩支撐，很難盈利，因此并未取得實質進展。

而今，隨著海南自貿區、自貿港建設的推進，海南賽馬業曾經最大的政策障礙已經拆解，近30年的賽馬夢終被喚醒。

躁動與“冷水”

海南深改方案的發布讓外界對重啟賽馬運動、發行馬彩信心大增。

多家上市公司宣布進入賽馬投資“賽道”。其中，以混凝土、水泥、園林業務為主的海南瑞澤稱，成立全資公司圣華旅游，進軍賽馬、馬術運動，與新疆合作伙伴共同推廣賽馬文化。而以畜牧業起家的羅牛山則稱，將投資建設“海南國際賽馬娛樂文化小鎮”，項目總規劃占地約500公頃，總投資額287.8億元，建設內容包括海南國際馬術中心、國際賽馬公園、行政辦公配套及安居房項目。

不只是上市公司，海南當地的地產、能源、體育等行業龍頭企業也紛紛參與賽馬運動、賽馬文化、馬術俱樂部、馴養基地等相關產業鏈布局。還有海南以外的企業前來尋找投資機會。

一時間，“賽馬”成為熱門標簽，人們紛紛搶注與賽馬相關的公司平臺。新金融觀察記者通過天眼查搜索發現，在海南范圍下搜索“賽馬”關鍵詞，查詢到47家相關公司，涉及馬術俱樂部、馬匹飼養、馬術競技游戲、賽馬文化傳媒、賽馬旅游等。

5月24日，劉述圣第六次提交“海南賽馬網絡有限公司”的注冊申請。他計劃與海南省企業聯合會等一起打造海南賽馬信息及賽事服務平臺，以備未來承接賽事網上直播、投注及其它與賽馬相關的業務。其間，他用“賽馬”的諧音“賽瑪”或“碼王”等替代詞反復申請，也嘗試變更經營范圍，把馬術等內容置換成體育類描述，但均被工商部門駁回。駁回原因包括“賽馬或與之諧音相關的不可以作為企業名稱”“馬術、金融和數字貨幣積分等相關產業暫不審批”。

其實劉述圣心知肚明，5月初海南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已經緊急叫停了名稱和經營范圍中含有“賽馬”“跑馬場”“馬會”等字樣的登記申請，但他決意要追趕這波熱潮。就在登記禁令下發前幾天，少數先行者已經順利“通關”，比如4月26日注冊的常青馬術俱樂部（海南）有限公司、4月23日注冊的國盛百盈（海南）賽馬俱樂部有限公司。

從海南釋放出賽馬重啟信號，到工商局“潑冷水”，相距不到一個月。業界分析，資本一哄而上可能會使賽馬產業出現過剩，滋生泡沫。所以海南政府對賽馬產業十分謹慎，意圖通過政策讓市場降溫，避免過度炒作。而歷史上，海南曾出現汽車走私、房地產泡沫、天價酒店等現象。為此，海南有關負責人直言，要堅決防止不切實際、頭腦發熱的傾向，堅決守住房地產、金融、地方政府債務、生態環境保護等底線，禁止“黃賭毒”。

馬彩是關鍵

目前來看，旅游業、房地產是海南當地支柱產業，但受國家調控影響，海南近年來正力求減少對房地產的依賴，重點加大旅游資源的開發，同時積極尋找旅游資源亮點。業界稱，海南有著良好的自然生態資源，但要吸引和留住更多的境內外游客留島旅游和消費，還需要尋找旅游特色產品支撐，而賽馬運動及其背后的馬彩被認為是極佳選擇。

海南省馬術協會馬彩專業顧問王偉表示，海南工業和農業并不發達，金融業和高科技產業資源則被北上廣深等熱點城市牢牢把控，海南要找到新的發展動力只能另辟蹊徑，形成自己的特色。深改方案發布后，海南已經占據賽馬業的政策上風，發展賽馬產業將為整個海南經濟注入強大動力。

另有受訪者認為，之所以選擇海南作為賽馬及可能的馬彩試點地區，還在于海南是一個獨立的地理單元，改革的試錯成本相對較低，便于風險管理。即便出現風險，傳染性也不會那么廣。同時，海南當地私彩活躍，發展賽馬及馬彩市場有利于打擊私彩，并吸引國內地下私彩及賭博資金回流至正規渠道。

從產業鏈角度看，賽馬產業橫跨畜牧業、服務業及彩票業，上游以馬匹為中心，涉及馬匹的拍賣交易、飼養、訓練、參賽、馬場建設、馬匹文化衍生活動等多項內容；中下游則以賽馬賽事為核心，涉及賽事運營、媒體轉播、主題旅游、馬彩等衍生產業。

目前內地賽馬場主要分布在武漢、廣州、南京、成都、北京、呼和浩特等地。但廣州和南京的賽馬場已經多年不舉辦賽事，并挪作他用。在內地形成規模、持續性的賽馬公開賽事主要有武漢東方馬城舉辦的“武漢速度賽馬公開賽”、山西玉龍馬業舉辦的“玉龍國際賽馬公開賽”以及云南萊德馬業舉辦的“云南萊德嘉麗澤速度馬常規賽”。這些賽馬場的盈利主要來自上游的馬匹交易、馬術訓練、賽事廣告贊助等業務，但賽馬運動的運營、維護成本巨大，且缺乏馬彩支撐，普遍面臨盈利難題。

“我只能拿其他生意的利潤補貼東方馬城。”武漢東方馬城負責人胡越高曾對媒體表示，賽馬產業要發展，唯一一個火車頭就是馬彩。通過發行彩票，籌集資金，可以改善馬的育種，拉動上下游的賽馬產業，不開放馬彩不符合發展規律。

走體彩渠道？

無疑，馬彩被認為是賽馬產業鏈中最重要的環節，也是最理想的變現渠道。國泰君安證券分析師陳筱表示，除了阿拉伯國家禁賭并大多由皇室支持賽馬外，美國、英國、日本、中國香港等全球賽馬業十分發達的國家和地區，都擁有發展成熟的賽馬博彩業。馬彩是發展商業賽馬的重要經濟引擎。

國際上，馬彩投注額和收益大部分用于彩民返獎，剩余資金主要用于繳稅、彩票發行機構提成、賽事運營機構返點及慈善公益支出。相關數據顯示，每年賽馬彩票的銷售收入占全球彩票業收入的67%，創造了極大的財政收入。其中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馬彩銷售國，一度創下443億美元的歷史投注紀錄；美國是賽馬賽事總數世界第一的國家，2015年賽事總數超83000場；中國香港賽馬集團則是中國香港最大單一納稅機構，2016/2017年度馬會繳納的博彩稅收高達217億港元，其中賽馬博彩稅貢獻130億港元。

具體到返獎上，全球賽馬彩票的返獎率普遍在70%以上。“愛爾蘭為了支持馬彩業的發展，把TOTE模式返獎率定在97.4%；日本、美國返獎率在75%至80%區間；中國香港賽馬最高的返獎率為82.5%。而我國現有的福彩體彩返獎率處于50%至70%區間。”王偉表示，賽馬彩票的中獎率也相對較高，以國內目前比較流行的樂透型彩票品種雙色球為例，該彩種中最小獎的概率是十六分之一，即6.25%，而中國香港賽馬中，中最小獎，也就是位置玩法彩池的概率是十四分之三，也有21.4%，較前者中獎率高出三倍多。加上賽馬運動極具觀賞性、創新性和娛樂性，對彩民的吸引力非常大。

但國內商業賽馬幾經起伏，賽馬彩票更是“不敢深談”的話題。這是因為，馬彩話題常與博彩、賭博相連，但從國際上看，大量禁賭國家依然開放了賽馬彩票。可見，賽馬與博彩、賭博存有不同。

業界稱，博彩業有“博”，有“彩”。以馬彩為主的體育競猜游戲彩票與美國拉斯韋加斯賭場的卡西諾娛樂場模式，在本質上有著天壤之別。具體來看，馬彩主要以“同注分彩法”計算彩池派彩。在馬彩的這種同注分彩法模式下，賽馬場只是彩池資金的保存者和分配者，而并非莊家，參與賽馬競猜游戲的馬迷之間形成對賭關系，賽馬場固定對賽事抽取管理運營費用，賽事最終結果與賽馬場收入利益無關。而賭場各種賭博游戲普遍采用的是“定注分彩法”。其賠率固定，且派彩在下注的時候已經決定，在這種模式中賭客和莊家（也就是賭場）形成博弈關系，最終的結果和賭場的利益息息相關。

按照海南國際旅游島規劃及最新深改文件，競猜型體育彩票和大型國際賽事即開彩票是未來海南探索的重點，而在已有福彩、體彩的基礎上是否引入馬彩及如何引入馬彩還有賴于后續的更多細則。

盡管一切還存在變數，但海南已經產生“馬彩開放”的預期。畢竟如果僅是舉行普通的賽馬活動，并不需要國家層面的特批，而資本涌動的背后均離不開馬彩的號召力。

“我國已經具有容納賽馬彩票的軟硬件環境。”海南師范大學地理與旅游學院副教授杜娜稱，我國已經有了發行競猜型體育彩票的制度框架，發行賽馬彩票無非是在現行彩票框架下增加一個新的體育彩票品種，與足球彩票、籃球彩票同屬競猜類型。

業界分析，結合賽馬運動的體育特性，馬彩與足彩系出同門，大概率會采取體育競猜形式，走體彩發行渠道。王偉建議，未來海南馬彩發展可以從“馬”“彩”分離過渡到“馬”“彩”融合階段，前期選擇迪拜賽馬世界杯、法國凱旋門賽馬、澳大利亞墨爾本杯、中國香港國際賽馬系列的香港杯等頂級賽事作為載體，以聯播競猜的方式，發行馬彩。借助馬彩收入反哺上下游產業鏈發展，不斷培育馬彩文化和賽事公信力。待條件成熟時，將部分國際賽事替換成國內賽事，開啟真正意義上的中國馬彩時代。

*本文來源：新金融觀察，作者：袁誠，原標題：《海南賽馬30年 從夢碎到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