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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貓之島
鼓浪嶼的貓。一定要看,也一定要寫。人說,鼓浪嶼的真正主人,不是人族,是貓族。被好生愛顧的家貓。野性十足的流浪貓。孤僻的,親和的,警惕的,溫柔的,各色小貓。令人十分難忘。只是游走在外的貓族,難以捕捉畫面留影紀念。只在咖啡館里,拍攝了幾張奶黃一家的相片。
那好。
寫寫在鼓浪嶼上遇見的你們其中幾個。
之,奶黃。
它是島上一家咖啡館老板收養的流浪貓。雖年紀尚輕,但亦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剛被撿回的時候雖看似無恙,卻已深有頑疾,并且有了身孕。而今我所見之奶黃,已是病愈產后又完成結扎手術的一只靚貓女。也不知是何緣故,奶黃雖流浪時日已久,但野性不強,很是溫順,也不似旁的貓,會不時出走散步。
它大多數時間都在咖啡館后院廢棄的桌上,與身邊貓仔依偎。日子,在它的眼中,是真正的——安穩靜好。它平時里也極少喵叫,是個很沉靜的小女子。許流浪之前,它也是大戶人家豢養的寶貝。
雖入室時間不久,但奶黃很愿意與人親近。這在流浪貓當中是不多見的。它甚至容忍我將它抱起藏在懷中。我在想,它不擔心我就這樣將它夾帶私逃,丟了自己的貓仔嗎?是好溫順的一只奶黃。
平日無事,唯愿安穩。
之,花枝。
它不知男女,名字亦是我為了記得它即興擬取的。在馬路側邊的草叢里看見的它。是一只黑白黃三色玳瑁貓。當真是詞窮,叫它時,腦中莫名只蹦跶出“花枝”這個詞語。事后想來,倒也雅致。
花枝我在島上見過兩次,是在同一個地方,大約相隔兩天的時間。每日閑來無事都會去島上閑逛。見它初次,便想見第二次。次日,特地去找,卻是了無蹤影。隔一天,信步游走,回到那里時,倒也不再記著這事,卻又反而見著了它第二次。世事因緣皆是如此,人與貓族亦不例外。
也不知它是否真的知道是在叫它。幾聲“花枝”下來,它竟就頓住了,回頭盯住我。那天,日光好盛,越過我照進它那一面。不知是否貓眼如人,強光之下,無法細看。但它的眸子里分明波光閃閃,像兩顆碧鉆。非常漂亮。
仿佛對望了很久。但消失,只在剎那。是幾乎我一晃神的功夫,它縱身越進深草,花草一陣窸窣騷動,它便寂靜無影蹤。慶幸,初見那回,我為它拍了一張照。它野性十足,又異常靈敏。能捕捉下的,也只能一個模糊的輪廓之美。
之,娘子。
娘子,極可能是某只貓母親為擇優生養而遺棄的瘦弱貓仔。彼時,在一家奶茶店的門口,有一中年男子為它拍照。走近的時候,聽到男子問奶茶店的人,它可有主人?店主說沒有,是前兩日出現在門口的。于是,男子說,他想將它帶走。后來,我是有意地,與他說上了話。
愛貓的人一定都有貓的故事。
男子對貓族熟悉,他說小白貓是一只男貓。但他打算叫它:娘子。我問他為何。他說,他本有一只純白色女貓,自幼養大,是他母親生前送給他的最后一件禮物。戀愛多次,人來人往,只有白貓與之長久相伴。后來,他便玩笑叫“娘子”,竟不想,自此,再未改口。
后來,娘子壽終正寢。他也未再養過任何貓族狗族。只是獨居。而今,他已是一個女孩的單身父親。時間過去那么久,久到,自己連孩子都已有,久到連妻子也失去了,久到很多往事他都不太記得了。但與之相伴十二年的那只白色小貓,他從未曾忘。
而今,在鼓浪嶼遇到這一只,當真也是一種緣分。他的女兒也日漸長大,終要離開。而那以后,若還有娘子在側,真是很好。與他們告別的時候,天有微雨。我也忽然,十分十分的想念,我的王小咪。
之,你。
從前,有一只純色小黑貓,叫王小咪。
它被撿回來的時候,慘瘦,后背燙傷。是處于瀕死的狀態。是在之前兩日,與王小妞散步時碰見了它。時值傍晚,天色昏暗。在遠處,它只是一小團黑色陰影。起初,以為是垃圾袋之類。后來,王小妞奔上前耍弄,我也并不在意,只是踱步過去與它說話。
剛走到近處,便見那一小團黑色竟劇烈動起來。再靠近方知,是一只瘦弱小黑貓奮力自保。我厲聲呵斥住了王小妞。王小妞實在是粗暴又無禮。也只怪我不擅教導。
彼時,王小妞尚未成年,仍是一只拉布拉多幼犬,性情活潑又暴躁。我竟一狠心,對小貓說,今日不帶你回家了,若是你有命,跟我有緣,明日再與我遇見,定會救你。竟不想次日出門,在距離上次相見兩百多米曲折回環的小路盡處,即我所住單元的門口,果真又再見。
此時,方才真正看得真切。它已是饑瘦得不成樣子了。只有爬行的力氣。很是自責。當下,火速買了可速食的小袋妙鮮包貓糧倒在地上,讓它先吃上了一頓。是在極端無力的狀態下,拼死一搏似的快速吞咽起來。用盡了全身氣力,支撐著自己。后向物業要了一只廢舊的紙盒,帶它回家。
這是我與貓族初次親近的經歷。
它入家兩月有余時,因王小妞與它實在難以共處,無奈之下唯能忍痛將它暫時托付給了旁人。不久,它便被送回。因它十分孤僻,并且在旁人家中心情甚是低落,除了覓食時會出現,多半都不見其蹤影?;氐郊抑?,一如從前與我親密。
王小妞自幼放養家中,它的窩被置放在陽臺,與王小妞隔開。于是,它時常會對陽臺的玻璃門產生敵意,拼命撓抓,也不是磨爪。它是嫉妒王小妞的吧。那么想要進入室內占據一個小小角落。其實,它要的也就只是這么少,從不吵鬧,不喧擾。我卻未能讓它如愿,只是偶爾抱進來,放在腿上,與它說說話,讓它小睡。
任何人喚它,都無反應。對人類的懼怕依然頑固在心中,難以淡卻。唯有待我不同。每每靠近,都要翻出肚皮暴露自己要害表示信任。為它涂抹藥膏的時候也十分乖順,從不亂動。時日久了,也日漸康復并逐漸強壯了。
它開始時常盯住陽臺外面的世界。那個,昔年它好熟識又好懼怕的世界。它一定是有心事的。只是,我不能夠懂。陽臺不是密閉的,只有一道大半人高的玻璃圍欄,圍欄底部是鏤空的。起先,我也沒有在意。有一天,突然發現,它鋌而走險地在圍欄鏤空的底部鉆進鉆出。很危險。
后來,我找來硬紙板將圍欄底部擋住。私以為是安全的。那日,有人來家中做客,酒足飯飽開始閑話。平日里只要在家中,總會記得時不時朝陽臺看一眼,確保它安好。那日,竟半晌未這樣做。忽一剎那,我晃過神來,朝陽臺看了一眼,無蹤影,叫了一聲,亦無回應。
我知道,壞了。
打開陽臺門,紙板一角被它掀開。不過三五平方米的空間,幾乎是想要翻開地板,也未能找見。朝陽臺往下看,幾度看不清晰。但我知道,它一定是失足掉下去了。定了定心神,再看,方才隱約從十樓高度看見地面有一團小小黑色陰影,一如那天我在社區的角落與它初見。
后來的事情,也不過就是那樣了。實不忍心事無巨細一一回想。只是,葬它的時候,它的身體依然好軟。我始終覺得,是在我突然叫它的剎那驚到了它。直到它入土的時候,方才想起,我竟不曾為它留下一張照片,不知其男女,亦不曾為它取名,只是一直喚它“咪咪”。
怎能讓你當一只孤野無名的貓靈?
于是,臨別前,我叫了你一聲:
“王小咪,再見?!?/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