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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濟寺位于北京西城阜成門內大街上,距外交學院很近,所以讀書時常去。該寺院始建于宋朝末年,明朝時重修,民國時遭遇大火被焚毀,后重建。我與大偉曾經在寺內做義工,無意中認識了道明法師,所以常去求法。后來大師不愿待在北京這等繁華之地,南下福建,入光應寺隱修去了。
自道明入閩以來,我去廣濟寺的次數漸少。工作以后更是難得身閑,讀經典也已成為奢侈。嘗與大偉相約去福州看望法師,只因福緣淺薄,終未得啟程。去年歲末,好友進京,我帶她到廣濟寺,為其求一玉佛,以保平安。此后雖常去聽經,但心情略有變異。
忽一晃,一年已過。上月攜好友再入廣濟寺,聽了會兒金居士弘法,隨后便準備離去。路過大雄殿左側的云水堂時,我駐足仰望門匾片刻,問好友可知道是誰題的,其笑而不答。“云水堂”三個大字是啟功所書,筆力雄健,方正圓通。自道明去后,云水堂一直無人居住。再次過云水堂,心情波動不已。
云水堂故事早已煙波飛散,內心終究是難得平靜。每每思考自己走過的路、經歷過的塵世風雨,總會徹夜難眠。偶因法緣得《李叔同傳》,讀后感慨萬千。本書促我深思,鞭策我精進。
掩卷深思自己十多年來的風雨兼程,有感動,有懺悔,也有寬慰。其情其感雖談不上弘一律師涅槃前所語“悲欣交集”,但也甜苦自知。幼年學儒,未及要領而中途輟棄。繼而治史,多因身心浮躁而半道荒廢。后弄縱橫之學,本欲白首下書帷,窮盡經典,以求為往圣繼絕學,但智術短淺,不得已知止而自安。十多年恍然如夢啊。
對比弘一律師,我真無地自容。正如豐子愷所言,大師的一生可總結為“認真”二字。早年在上海為做翩翩少年,而發奮治文藝,最終因“二十文章驚海內”而成為翩翩少年中的佼佼者。隨后去日本留學,衣食住行儼然留學生,可見其一絲不茍。為師則溫良謙恭讓,可謂認真;學道則上山辟谷;學佛則別日籍嬌妻而入空門。音樂、美術、書法、詩詞、篆刻、道學、佛學無所不通,無所不精。這就是認真的李叔同,做任何事都達到極致。
我的這個十年啊,讓我羞愧難當。十年白駒而過,愴然如夢幻泡影,只留得身殘志堅,空對山前月。于昌平世界、繁華都市走了一遭,方覺安富尊榮為虛誕,乃知文章道德是妄言。笑看世間人,渾渾噩噩間醉生夢死,熙熙攘攘中埋頭逐利,你來我往,鬧哄哄,終究是聰明人多,明白人少。在這一過程中,我也沾染了太多俗氣,離文人士氣越來越遠。遭遇他人非禮時,我時常面紅耳赤,振臂爭執。讀法師“專求己過,不責人非。步趨先圣先賢,不隨時流上下。”時方知自己是何等淺薄。
隨著歲月的沉淀,人總會變的,大多是變得越來越淡然,越來越超脫。當年李鴻章高中入京時,豪氣云天,寫下“一萬年來誰著史,八千里外覓封侯”的文句。歷經了宦海沉浮、國仇家恨之后,他在戒臺寺也吟出“對持真境應無取,愿得身閑便作僧”,何等超脫。好一個愿得身閑便作僧。大起大落、大榮大辱之后,留下的是對人世的參悟,少了激情豪邁的稚氣,多了超然物外的精神。忙于塵世掙扎的我們,哪得身閑,便是身閑也沒有為僧的雅興。終究是凡夫,終究是凡夫。
雅也罷,俗也罷,能以更高的心境與我們的世界對話終究是多有裨益。下文書弘一法師自勉之法語,與眾生共勉之:
以冰霜之操自勵,則品日清高;
以穹窿之量客人,則德日廣大;
以切磋之誼取友,則學問日精;
以慎重之行利生,則道風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