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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 2013年5月13日晚上,我在Llao-Llao酒店里安頓下來。
那是阿根廷南部最好的酒店之一,就在莫雷諾湖(Moreno)和納韋爾瓦皮湖(LagoNahuelHuapi)交匯處的山頂上。白日里,在酒店的大部分窗口,都可以看到安靜廣闊的湖面,樹林鑲嵌在湖水的邊緣。可惜,我去騎車的時節,已經是雨季。
抵達也是晚間,小雨又下了起來,什么都看不見。
穿著制服的服務生小心翼翼地接過沾滿泥沙的自行車,幫我推去停在了行李間。我到房間洗過熱水澡,從背包里取出最后一套干凈的衣服換上,去樓下餐廳選了個臨窗的座位,點了一瓶酒,倒上滿滿一杯,望出窗外。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雨水劃出的水線,在玻璃上織成越來越密的網。
到這里,阿根廷的騎行已經結束,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去趕飛機,從布宜諾斯艾利斯換乘,前往紐約開始工作。
這里也是達成我七年前許下的那個心愿的句號。
2007年8月的某個下午,我忽然就開始計劃起假期的旅行來。
那時候的我,比現在更喜歡與眾不同。
關于旅行,我一直希望有一種方式,只屬于自己。那種方式,獨特、深入、詩意??還沒出發我就在想象中提前加入了諸多幼稚的期待。
鬼使神差,就想到了自行車;因為選擇的是自行車,接著就把路線定在了法國—環法公路賽是全世界最頂級的自行車賽啊!騎過這些年,后來我知道了,全世界起碼有五十個國家,有著和法國一樣風景優美的騎行路線,有著和法國一樣豐富的騎行文化,都值得在任何時候去騎。
然而,時光回去,就在那個下午,我就這樣簡單地做出了決定。
9月底,我拖著一個裝著借來的自行車的大包走出了巴黎戴高樂機場。
也就是在那次騎行的結尾,在尼斯海邊的一個夜晚,我拿了一杯酒坐在海灘椅上,對著一波一波歡欣鼓舞而來的海濤,我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小小的目標:去騎五大洲最美的騎行路線。
法國是開始,算歐洲的最美線路,2008年去登乞力馬扎羅耽誤了一年,2009年騎行亞洲的青海湖(后,2011年、2012年又和朋友們環湖兩次),2010年騎行大洋洲澳大利亞的大洋路,2011年騎行非洲南非的花園大道(從開普敦開始)。這一次在阿根廷—騎行五大洲最美的路線,我完成了。
南美本來就是留到最后的。
因為最遠。
大概是在完成大洋路后,我對南美有了計劃,目標設定的是玻利維亞那段被稱為“theWorld'sMostDangerousRoad”的路,是從安第斯高山環抱的拉帕斯通到亞馬遜盆地邊緣的克羅里克。
我查了下資料,在那段每年都有騎行者喪生的線路終點,有很多商店都賣T恤,上面寫著一行字:ISurvivedtheWorld'sMostDangerousRoad。看來“最危險”已經成為了消費項目,讓我一下子興味索然。
后來的想象又換成了騎去火地島,南美洲陸地的最南端,那里有一座燈塔,指引經過的船只,繞過陸地最下端的尖尖的小角。很多孤獨的環球旅行者,以它為旅行的盡頭,數年的風雨兼程,一路走來,停留一夜,作為某一個階段的告別儀式。
可后來…
你知道的,生活不是實驗室中可以創造出的那種理想狀態。某一個條件的變化會立刻帶來連鎖反應,出發時間、早就確定好的工作安排、南美簽證的復雜手續等,都難以預料。在最早,我也想象過完成五大洲最美路線的狂喜和儀式,然而,最后一段的騎行,就像擲色子一樣扔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有平靜的快樂,并沒有什么慶祝儀式。除了那瓶當地的葡萄酒以外,我吃了服務生幫我選的一份烤魚和沙拉。喝完最后一杯酒,我去酒店門外站了一小會兒。這是南半球的秋季,接近零攝氏度的冷,雨絲打在我的外套上,有輕微的聲響。草坪上的燈光星星點點,稍遠一點兒就是無邊的黑暗,湖面只在想象中展現在更遠的地方。傳說中的阿根廷水怪會不會趁黑游來了這里?我心里一閃念。
承諾—大部分人都有過吧?在某個情景,許下誓言,對自己,給別人。有的是在心底,悄悄的;有的是向全世界的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