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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事,
一天半的會議聽下來,國家旅游局副局長杜江博士的講話,各位學者的主題演講,還有博士后專場討論等幾場研討,很欣慰地看到年初設計的會議目標——當代旅游學:實踐回應與理論建設,基本實現了。關于“當代旅游理論的方法建構與成長路徑”,關于“旅游理論如何與產業實踐互動”?關于“青年學者的歷史使命與時代擔當”?或者有了清晰的答案,或者有了探索的方向。更重要的是,會場內外的專業互動和多元交流見證了旅游學術共同體的青春、活力與生機。
值此會議即將結束之際,我還是循例借幾幅圖和中青年旅游學者聊聊天吧,關乎學術和思想,也關乎時代與天下。
第一幅是油畫。
“在我看來,100個齊白石也抵不上一個魯迅的社會功能,多個少個齊白石無所謂,但少了一個魯迅,中國人的脊梁就少半截”(吳冠中)
這幅名為《父親》的油畫創作于改革開放初期,發表在1981年第1期《美術》上,獲得中國青年美展一等獎,并為中國美術館收藏。作者羅中立當時還是四川美術學院的青年學生,就能夠在《美術》上發表作品并獲獎,很是了不起啊!和今天的博士生在《旅游學刊》和《Tourism Management》發表封面文章有得一比。我不懂克洛斯的巨幅肖像畫派,也不懂照相寫實主義,也沒有辦法從色彩、構圖和空間感等專業的角度去欣賞。我能夠分享的是這幅畫的“伯樂”,藝術評論家栗憲庭的說法,“畫的尺寸是用畫偉人的規格,畫中的農民形象強調了真實的面貌,充滿了人性關懷”。我更愿意分享的是,1975年的除夕,從美院附中畢業后即去山村生活的羅中立,在他家的廁所旁看到一位從早到晚叼著旱煙的中年農民,“一雙牛羊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糞池,這時我的心里一陣猛烈地震動,同情、憐憫、感慨…..一起狂亂地向我襲來,我要為他們喊叫!”后來他畫了守糞的農民,畫了大巴山老赤衛隊員的農民,最后畫了《粒粒皆辛苦》,即現在的《父親》。
曾經少年的我對作者當時的震動感同身受,每每想起鄉下的老人受累,孩子受苦,都止不住潸然淚下。而那些終其一生都沒有走出過本鄉本縣的爺爺、奶奶、嬸嬸和伯伯們,更是無法承受生命之輕。沒有人會為他們代言,也沒有人會記得他們。就像一頭牛、一只螞蟻、一棵草,他們悄無聲息地來到世上,又悄聲息地走了。因緣際會的自己有了言說的能力,有了表現的舞臺,可是除了分析數據、建構模型、發論文、當教授,成名成家,又何曾為他們做了些什么呢?這么想的時候,便有些惶恐。受過完整的經濟學訓練,從事旅游教學和研究已有多年,總是擔心自然科學、工程科學和社會科學的同行說自己的成果不夠科學,便拼命按照歐美同行的標準去做研究。回過頭想,“不科學”與“沒有價值”并不是一回事。如果不能像陳寅恪先生有“了解之同情”,又怎么會有“深遂之思想”和“優美之文字”呢?
自中國旅游研究院創建“旅游思想者”年度獎項以來,先后授予了梁建章博士和攜程創始團隊、羅軍先生和途家創始團隊、王正華先生和春秋創始團隊。大家可能注意到了獲獎者都來自于旅游商業共同體的一線創業者,而非旅游學術共同體的教學研究人員。正如已經公開的三份頒獎詞所言,他們的成就與困惑都與大眾旅游、國民休閑、全域旅游、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息息相關。他們創建的平臺承載時代的歷史價值,他們發表的言論承擔了時代賦予的歷史責任,如果這些都不算是思想的話,那么什么才是思想呢?難道只有那些“學八股”的論文和著作才是嗎?答案顯然是不言自明的。在這個莊嚴隆重的中國旅游科學年會上,以旅游學術共同體的名義為他們頒獎,向他們致敬,向《父親》致敬。
回到當代旅游學,一定要記得我們的研究對象是千千萬萬普通的旅游者,是千千萬萬普通的從業者,是千千萬萬城鄉居民。固然會有旅游者坐飛機頭等艙,住五星級套房,吃米其林餐廳,但是更多的旅游者則是坐火車去觀光,騎摩拜單車去休閑,步行在鄉下的阡陌小道上走親訪友。固然會有成功的創業家和有實力的投資者,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是更多的是北漂的旅行社導游、酒店服務員、呼叫中心接線員。固然會有出租古村古鎮房產而食利的群體,還要看到沒有能力走出大山的鰥寡孤疾者。對承擔國家旅業基石的游客、導游、服務員和社區居民群體,現在有一種漠視感在蔓延,熱衷于表面上或者是口號上的國家戰略、頂層設計、高端定制,搞一個又一個的小圈子,自我精英化。這不正常,也很危險。如果旅游發展沒有讓大多數的民眾有獲得感,我們卻籍旅游的名義,評教授、做官員或者創業致富,進而完成社會階層的向上流動,將不得不在《父親》的面前接受拷問:這種表面的繁榮會是持久,甚至是穩固的嗎?在懸置公平、正義、尊嚴、幸福這些共同價值,一味追求效率與成就,與國際同行交流或者與歷史對話的時候,內心深處會有隱隱的不安嗎?
第二幅畫是街頭涂鴉。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大英雄,打動我們的只是溫情與才華的日常堅持罷了”。(個人隨筆)
是的,就是Big Hero,中文昵稱“大白”的那個“大英雄”,但是這可不是《超能陸戰隊》的電影海報,而是那位“在北京破墻上畫了2只大熊貓,然后就被舉報了……”街頭涂鴨藝術家齊興華的作品。
這位來自黑龍江的小伙子可是中央美院的科班出身,擅長時尚的3D立體繪畫,曾經四破吉尼斯記錄,作品遍布京滬,也有來自迪拜的王子邀請他去創作。據說曾經在國外看過畫家在破舊的墻壁上作畫,萌生了回國來“救活”諸多破舊的和等待拆遷的老建筑,就是在它的外立面噴漆作畫。在齊興華的藝術理念里,“城市除了鋼筋水泥,還需要些藝術趣味……愿意做個美畫殘缺的街畫俠”。在我有限的國際都市閱歷中,類似腦泂大開的街頭涂鴨為市民和游客帶來視角美麗的同時,也承載了自由與包容的當代氣質,不僅不會遭到抵制,還會放在藝術網站,甚至城市的宣傳冊上去廣泛宣傳。
然而,齊興華作品的命運,卻只有不斷的被毀……被毀……被毀……有時工具還沒有收拾完,保安或者警察就找過過來了。他曾在微博上痛心地說,“或許,并不是沒有種子,而是沒有土壤”。即便如此,看到殘破的墻壁,他還是會忍不住創作的沖動,就像知識分子對現實社會總是忍不住的關懷一樣。“一個畫的出生,消亡,就像世間的一切生命一樣,都有劫數,并無永生。雖然短暫,但是足夠精彩,雖已不在,但已在片刻間,駐留于欣賞者的心里,這,已足夠”。說的,又豈止是畫呢?
看了藝術家新近的微博,他的作品已經為越來越多的國內外城市接納了。這就很好啊。值此旅游日益進入國民大眾的日常生活空間的大眾旅游時代,值此游客廣泛介入目的地公共生活和休閑空間的全域旅游時代,城市已是市民與游客共享的生活空間。如今,人們的旅行經驗越來越豐富,只是看山看水看文物的時代已經過去,根植于民眾當代生活方式的文化體驗在旅游目的建設中所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有才情、有溫度、更有包容的城市才可能為更大范圍的國際游客所接受。
只是在想,從此,我們的城市規劃也好,旅游規劃也罷,能夠在理性和科學之外,為人文和藝術留下些許的空間嗎?旅游學者又該做些什么呢?希望大家多去街頭看看司空見慣的墻壁有什么不同,多去廣場感受大媽們的舞蹈會不會打動路人心,多去大悅城體驗年輕人的青春、時尚和活力有沒有對未來的啟示,再回到圖書館、實驗室和書房,也許我們的學術感覺會完全不同的。多年以來,旅游理論研究與靈動的生活實踐相背而行,自顧自沿著科學化、殿堂化、圈子化和自我神圣的道路勇往直前。再不改變,也許我們并不比“放羊娃”的人物高到哪里去:放羊為啥?掙錢。掙錢為啥?蓋房娶媳婦。娶媳婦為啥?生娃。生娃做啥?放羊。我們要跳出這個圈子,首先睜開眼睛看世界,這個世界上做學問的模式和方法不止一種,不只是我的學校和我的導師最牛。更重要的是,這個世界除了學術,還有別的重要的事情,比如思想和人文,比如藝術與生活。你想啊,前段時間刷屏的973首席科學家陳涌海教授,作為物理系的博士生導師,還去擔任了竇唯新專輯的主音吉他手,我們一幫子旅游學界的“青椒”去碰碰藝術什么的,誰又會說什么呢?正如托馬斯?阿奎那所說,“沒有任何智慧是可以不經感覺而獲得的”。想像一下,沒有萬丈紅塵的李叔同,會有悲欣交集的弘一法師嗎?
第三幅是學生素描。
“聽過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韓寒,《后會無期》)
這幅確是中央美術學院學生的精微素描作業,也可以稱為超級寫實畫作,而非攝影作品,更不是PS后的照片。也許會有這樣的疑問:在這個光學儀器的科技進步和工業化生產讓人人都是攝影師的時代,類似作品的意義是什么?甚至可以進一步追問它們是美術作品嗎?記得陳丹青先生在《無知的游歷》中對伊斯坦布爾教堂拱頂的鑲嵌畫、濕壁畫和油畫做過這樣的評價:無所不能的油畫不及此前的濕壁畫,因為濕壁畫必須趁墻面當天的濕度勾勒刻畫,難于修改,落筆必須肯定。而濕壁畫又不如鑲嵌畫,必須在密實拼貼的石片中找到最簡賅的形。那里面有真正的信仰,而真正的信仰一定是有藝術力的。
工匠精神說到底與技藝的精湛有關。去除天賦、機遇等不可控的因素,基本功的反復練習和核心價值的長期堅守至少是技術精湛的必要條件。如果沒有速描、寫生、超級寫實這樣的基本功,也可以說是藝術專業的童子功,而去言說、批判和指點當代藝術,只能說是一種輕佻的姿態。在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做旅游教員的時候,曾經與學生聊過紀昌習箭、尾信抱柱的故事,并提出每一門功課都必須完成“十百千任務”,即精讀十本相關的經典著作和一百篇學術論文,泛讀一千則專業文章和業界資訊。我很怕我的學生被問到什么是旅游時,連艾斯特定義、UNWTO定義和國家旅游統計制度的技術定義都背不下來,只會說“我認為旅游是……”。我很怕我的同事沒有深入調查一家企業,沒有系統研究過一個任何尺度的旅游目的地,甚至沒有參加過一次旅行團,或者自己動手做攻略并親身體驗自由行的過程,張口就是國家戰略、頂層設計,閉口就是“我和某某領導建議過……”。我也很怕自己有自覺不自覺地把行政領導的角色帶入到學術討論中,以見多識廣的經驗代替條分縷析的邏輯,以學術直覺代替實證研究。
工匠是有價值的,隨著機構平臺和推廣渠道的成熟發展,其價值將會更加凸顯。回顧大眾旅游以來的實踐進展,特別以OTA為代表的旅行服務創新,以經濟型酒店為代表的旅游住宿創新,以及新一輪共享經濟模式驅動的業態創新,主要還是平臺建設和分銷渠道完善為主。接下來呢?必然會走向內容的創新和價值的創造。經濟學常識告訴我們,資源和要素的價值與供給的稀缺性有關,在需求既定的情況下,越稀缺的供給越有價值。需要說明的是,內容當然與IP有關,但是IP不只是影視作品和“小鮮肉”,還包括手藝、工藝的精益求精,以及對市場的敬畏,對客戶需求滿足的精致化。無論時代如何發展,環境如何變遷,導游一遍又一遍的行前準備、廚師對食材的挑剔和烹飪的執著、創意者對文案的字斟句酌、教授夜半三更的課件更新、理論工作者對歷史使命的殫精竭慮,任何時候都是令人尊敬的,也是市場實踐和理論建設真正價值之所在。
看到有學界同仁那么多的兼職和榮譽,教授、主任、會長、理事、公司創始人、董事、顧問,等等,一方面很是羨慕他們的精力充沛,另一方面也常常為身份認同而困惑:到底是以教授的身份兼做商人和社會活動家呢,還是以商人和社會活動家的身份在大學里兼課呢?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回到木心的《從前慢》,“那時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希望我們的學生,以及學生的學生能夠生活在遠比今天簡單的世界里,官員就是官員,學者就是學者,企業家就是企業家,就像父輩在鄉下種出來的菜那樣,西瓜是西瓜的樣子,黃瓜就是黃瓜的味道。
是時候了,不忘初心,重構價值,共同推動當代旅游的理論建設與實踐創新。
*本文來源:中國旅游研究院,作者:戴斌,原標題:《旅游研究的時代感與工匠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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