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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停飛4個多月之后,波音737Max有望在四季度“復出”。
美國時間7月24日發(fā)布第二季度財報之后,波音CEO丹尼斯·米倫伯格在電話會議上表示,他們將會在9月份向美國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FAA)提交最終的軟件升級包,禁飛令最快有望在10月份解除。
軟件升級包主要為了解決737Max機型在執(zhí)飛期間,迎角傳感器讀取錯誤數據后觸發(fā)的MCAS防失速系統(tǒng),該問題被認為是導致埃塞航空難和獅航空難死亡346人的主要原因。
在3月份的埃塞航空難發(fā)生之后,737Max在全球被禁飛,波音不得不宣布減產,從每個月52架減少到42架,并且暫停向客戶交付。
暫停交付對公司的傷害尤甚,意味著波音每生產一架737Max,不僅不會為公司創(chuàng)造任何收入,反倒會吞噬公司現金流。根據波音公布的數據,二季度公司的經營現金流為-5.9億美元。
另外,波音在二季度虧損了29.42億美元,單是商業(yè)飛機一個部門虧損接近50億美元,對于任何一家公司來說,這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在兩起空難事故之后,波音在飛機認證過程中同時扮演“運動員和裁判員”的行為備受指責,即便是FAA為737Max頒發(fā)“通行令”,波音和FAA之間的曖昧關系可能會讓其他國家的監(jiān)管機構對Max的復飛更為謹慎。
一系列問題將緊隨其后,比如積壓庫存的清理、供應鏈的穩(wěn)定、航空公司的巨額索賠、空難遇害者家屬的起訴、以及投資者和飛行員們的集體訴訟,波音的苦日子才剛開始。
而波音的老對手空客,已經“先發(fā)制人”,全球大飛機制造格局正處于劇變前夜。
由于737Max停飛導致交付量斷崖式下降,加上訂單減少,以及減產導致的生產成本增加,波音第二季度虧損達到29.42億美元,為史上單季最高。
波音上一次季度虧損還要追溯到金融危機期間的2009年。
具體而言,波音二季度的營收為157.51億美元,同比減少35%,其中737Max所在的商用飛機部門的營收為47.22億美元,同比銳減66%,單單是這個業(yè)務部門的虧損就高達49.46億美元,接近波音2018年凈利潤的一半。
波音2018年的收入為1011億美元,凈利潤106.6億元。
波音在整個二季度的交付量只有90架飛機。受到Max停飛的影響,波音在4、5月份獲得的新訂單數量為零。
不僅如此,根據波音公布的數據,截止到今年二季度,波音737系列的凈訂單數量為-180架,其中85架是由于“合同變化”(機型變更或者是訂單取消),另外還有131架訂單雖然存在,但落實的可能性已經不大。
如果以波音所公布的737Max8目錄價1.2億美元計算,這些流失的訂單目錄價值達到216億美元。
737Max多停飛一天,客戶“退貨”的風險就多一分。
2019年7月,位于沙特阿拉伯的Flyadeal公司宣布將放棄50架次、價值達59億美元737 Max訂單,轉而向空客購買50架A320neo系列(包括20架意向訂單),并且最快可以在2021年交付。
波音737Max和空客A320是兩款針鋒相對的產品。
雖然波音仍然處于737Max停飛的陰霾之中,但外界始終認為,客戶大規(guī)模取消訂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方面是波音在飛機制造行業(yè)的地位,另一方面是空客A320家族的訂單已經排到2024年,航空公司轉投空客的意義不大,但Flyadeal的舉動證明轉投空客也是一種可行選擇。
除了Flyadeal之外,印度尼西亞鷹航和獅航合計236架737系列訂單目前也有被取消的可能。2018年10月29日,獅航一架載有189人的737Max在飛機不久之后墜毀,機上無人生還。
中國航司損失如何彌補
在財報正式發(fā)布前,波音宣布一次性計提稅后49億美元的支出,這筆費用是由于“737Max的長期停飛和交付延期,由此導致對客戶的潛在讓步和其他的考量。”
在空難調查的最終結果出來之前,波音并不愿意承認是自己的設計和生產出現了問題。盡管一次性計提的資金主要用于支付給航空公司,但是波音并沒有在財報中明確表示這是“賠償”,而是選擇更中性的詞語“讓步”(concessions)。
國際航空咨詢機構Teal Group的副總裁Richard Aboulafia對《棱鏡》表示,“讓步”可能包括未來購買飛機的折扣、維修保養(yǎng)套餐的優(yōu)惠,或者是其他形式的補償,具體的賠償取決于航空公司的談判能力。
全球376架737Max停飛至今,其中96架由中國的航空公司運營。停飛意味著這些飛機無法為公司創(chuàng)造收入和利潤,但固定成本和攤銷卻無法避免,比如租金、停場和維護費,飛行員工資等等。
賠償的標準是什么?
以一架載客量為180人的737Max8為例,假設這架飛機一天可以執(zhí)飛4個航段(相當于兩個往返),每個航段1000公里,平均上座率為80%,國內航線平均客公里收益為0.5元左右,保守估計停飛一天的潛在損失為23萬元。
中國民航運輸協(xié)會在2019年5月24日發(fā)布一項聲明支持中國的航空公司向波音索賠,并表示按照當初的引進計劃,中國的航空公司計劃在2019年引進超過130多架737Max。
“根據測算,如果737Max8停飛至6月底,預計中國航空公司已交付和待交付飛機損失共40億元左右。隨著時間的推移,相關損失還將進一步擴大。”上述聲明表示。
以全波音機隊的廈門航空為例,截至到2018年年底,公司的機隊規(guī)模為210架次,營收為302.2億元。粗略計算,一架飛機每年可以創(chuàng)造收入1.43億元,平均每天39.4萬元。
美國的航空公司同樣損失不小。
以目前擁有737Max數量最多的美國西南航空為例,它不得不暫時將31架新飛機寄存在沙漠中的飛機墳場,同時暫停飛行員的招聘工作,撤出部分機場的運營。
根據西南航空最新的聲明,由737Max執(zhí)飛的航班將會被推遲到2020年1月5日。
另外,由于737Max停飛,美國航空表示平均每天要取消115個航班,導致二三季度公司的運營成本降分別增加1.75億和1.25億美元。
美聯(lián)航7月份宣布由于復飛時間推遲,10月份將被迫取消超過8000個航班,美聯(lián)航的CEO也在今年5月份表示將向波音要求“一定形式”的賠償。
不過,按照過去的經驗,飛機制造商和客戶之間關于“索賠”的細節(jié)并不會公布。
“考慮到波音的規(guī)模和財務實力,目前的虧損是可控的,但這不是最終的數字,整件事可能會讓波音付出100至150億美金的代價。”Richard對《棱鏡》表示。
更大風險在于訂單交付
波音737Max是波音737NG系列的升級版,自推出以來受到航空公司的熱烈追捧,2017年5月正式交付,之后不久737家族的生產速度從42架提高到47架次,2018年繼續(xù)提高到52架。
如果不是空難,737Max原本計劃在2019年6月份左右將會提高到每月57架。
根據最新的數據,截至到6月底,波音還有4547架737Max等待交付,即便是按照每個月57架的生產速度,這些飛機全部交付到客戶手上至少要到2025年左右,而埃塞航空難的發(fā)生,打亂了波音原本的生產計劃。
在空難發(fā)生之后,波音很快做出減產的決定,從每個月52架減少到42架,從而保證供應鏈的穩(wěn)定,波音原本以為Max很快會復飛,但它錯誤地判斷了形勢的嚴峻性。
波音雖然喊出了減產的口號,但實際上卻做了兩手準備。
負責為波音737Max生產機身的Spirit AeroSystem公司在4月份和波音達成一份諒解協(xié)議,雙方一致同意,Spirit仍以每個月52架的速度為波音提供零部件,波音會為多出的零部件支付應有的費用。
由于FAA的調查持續(xù)深入,復飛時間被再三推遲,波音公司不得不重新表態(tài)。波音CEO米倫伯格在電話會議上表示,如果禁飛令持續(xù),波音將考慮繼續(xù)減產或是暫時停止生產這款暢銷機型。
“波音讓供應商多生產是希望在Max復飛之后能夠快速提高產能,達到月產57架,但是如果一旦737MAX停產,那將完全打亂波音的計劃。”美國航空分析師Alex Lee告訴《棱鏡》。
737Max在波音產品家族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基本上貢獻了公司營收的三分之一。在無法交付的情況下依然保持每個月42架的生產速度對波音而言已經是咬牙堅持,而隨著復飛時間不斷延遲,為多余的零件支付費用只會讓波音緊張的現金流捉襟見肘。
根據波音公布的數字,波音二季度的經營現金流為-5.9億美元,2018年同期的數字為46.8億美元。
過去一段時間,由于暫停交付,分析師們都盯著波音的現金流量表,因為交付暫停就意味著沒有收入。為了保證充裕的現金流,波音在今年4月份發(fā)行了一筆35億美元的債券。
截至到上半年,波音賬上的現金達到92億美元,比一季度多出24億美金。
“如果737Max能夠在年底或者是明年年初復飛,那么波音或許能夠度過現金危機,但如果禁飛時間超出預期,以至于波音不得不通過大幅減產、或者干脆停產的方式來節(jié)省現金的話,那么波音的供應商們可能會裁員,或者是在收入銳減的情況下想辦法消化生產成本。”Alex說。
更大的問題在于交付。
按照現在每個月42架的生產速度,如果波音737Max在明年年初開始復飛,那么屆時波音的庫存里將積壓逾400架737Max的庫存,如何將這些飛機交付到客戶的手上將決定波音的經營何時走上正軌。
“無論是波音還是航空公司,他們的人手都是有限的。空難發(fā)生前波音每天能交付約1.7架737系列,如果效率提高一倍至每天3架,波音也至少需要4個月的時間才能消化完這些庫存。”Alex分析稱。
波音想把飛機盡可能快地交付給客戶,還需要跨過“培訓”這道坎。
當初波音在向航空公司兜售737Max時,宣傳的一大賣點是,它不需要飛行員接受過多額外的培訓,因此可以節(jié)省成本,但當埃塞航空難發(fā)生后,人們發(fā)現波音提供的飛行手冊中并沒有關于一項關鍵軟件(自動防失速系統(tǒng),簡稱MCAS)的詳細解釋。
兩起空難事件讓外界開始重新評估培訓的必要性,尤其是在模擬機中的實際操作,目前美國FAA并沒有對具體的培訓要求作出明確規(guī)定,但如果模擬機訓練是復飛前提,考慮到龐大的飛行員數量和有限的737Max模擬機(北美地區(qū)只要有加拿大航空有),那么737Max的復飛時間無疑將會被繼續(xù)推遲。
空客坐上“全球第一”
整個上半年,波音僅僅交付了239架飛機,比空客少了整整150架,這意味波音將把自己保持了八年的“全球第一大飛機制造商”寶座拱手讓給歐洲的飛機制造巨頭空客。
剛剛過去的巴黎航展,甚至成了空客的“獨角戲”。
展會上的“明星”無疑是空客最新推出的A321XLR,這是A320家族中目前最大的成員,也是目前單通道市場中最大的機型,飛行里程達4700海里(約8700公里),最多可以容納244名乘客。
此外,它可以輕松飛躍大西洋,執(zhí)飛印度與歐洲,中國與澳洲之間的中遠程國際航線,該飛機最早將于2023年開始交付。
“空客先發(fā)制人。”Alex對《棱鏡》表示。
波音提出“New Midsize Aircraft(中間市場機型)的概念已經至少5年,但一直沒有拿定主意,行業(yè)內則將新款機型稱之為“797”。
和空客A321XLR不同的是,NMA/797將是一款雙通道飛機,座位數和飛行里程都要高于前者,具體的產品配置和技術參數尚未公布。
“在中間市場上,空客已經遙遙領先。波音NMA的問題在于它是一款雙通道飛機,現在不清楚它在生產成本和運營經濟性方面如何與空客的單通道飛機有效競爭。”Richard對《棱鏡》表示。
Richard認為,除了和A320家族競爭之外,波音或許還希望NMA可以去搶占一些寬體機的市場份額,但如何向航空公司證明225-265座級飛機的市場機遇是一個問題。
另外,NMA可能會和波音787形成一定的同門競爭關系,而波音一直想將787的產量穩(wěn)定在每個月14架,保持較高的毛利率。
在NMA推出之前,A321XLR的出現將繼續(xù)擴大空客在單通道細分市場的領先優(yōu)勢。截至到6月底,空客A320neo和A321neo獲得總訂單數達到6600架次,其中還有5731架沒有交付,相比之下,波音737Max的儲備訂單為4415架。
過去由于技術所限,長途國際航線必須要由寬體機來執(zhí)飛,但空客推出的A321XLR將單通道飛機的飛行里程提高到近9000公里,相比之下737Max系列中航程最長的Max8一次只能飛6570公里,比空客少了2000多公里。
由此一來,航空公司的選擇可以更靈活,它可以運營點對點的直飛航線,而不用擔心運營寬體機的成本和上座率問題。
在巴黎航展上,空客的A321XLR拿下了來自于全球十幾家客戶的249架訂單(包括意向訂單),給了波音一個“下馬威”。
對于飛機制造商而言,推出一款全新的機型需要深思熟慮,最關鍵的在于對未來市場需求的判斷。如果一旦判斷嚴重失誤,則會面臨和空客A380一樣的停產巨虧,甚至會將公司推向危險的邊緣。
從波音目前的產品結構分析,目前銷量最好的737Max8最多可以容納210人,而波音787-8和-9兩艙布局條件下分別可以容納240人和290人,中間仍然存在一定的市場空白。按照波音的預測,這個空白市場未來20年的市場規(guī)模在4000架以上。
在“中間市場”上,波音過去推出的產品是757和767,但是這兩款機型已經停產(767的貨運版還在生產),留下了不小的市場空白。
單單是以達美航空(Delta Airlines)為例,截至到上半年,達美旗下的波音757和767兩款的數量已經達到184架,而且平均機齡在20年左右,已經接近退役,這是波音和空客未來會打破頭想要爭搶的蛋糕。
今年年初,波音CEO米倫伯格表示,它們將會在今年決定是否正式對外推出這款新機型,但因為737Max的影響,他們已經無暇顧及其他。在巴黎航展上,他表示公司還在對這款機型作評估。
八年前,空客推出A320neo系列打了波音一個措手不及,逼得波音不得不倉促上馬737Max項目,而現在空客推出A321XLR的目的不僅在于和MAX一決高下,更大的野心可能是通過吸引更多客戶,威脅波音主導的、利潤率更高的寬體機市場。
“相比于737Max的停飛,A321XLR對波音的影響會更深遠。”Alex說。
空客已經出牌,波音需要決定“跟不跟”,這個答案只有在737Max復飛之后才能揭曉。
*本文來源:微信公眾號“棱鏡”(ID:lengjing_qqfinance),作者:羅松松,原標題:《波音求生,空客反制:全球大飛機格局嬗變前夜 | 棱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