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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OYO滾出中國!”在一個OYO維權群中,不少業主群情激憤,如此向這家印度企業喊話。
數月前,OYO還曾是這些業主的救命稻草,免費提供裝修、布草等一系列酒店服務,甚至給他們保底每月收入,不足的OYO直接補齊。讓業主們始料未及的是,為了自身盈利,OYO后續單方面修改了合同,降低保底金額,并出臺了眾多罰款新政。
OYO的行為正遭遇眾多業主的反彈,數個維權中聚集了成百上千人,有些業主甚至組團前往當地OYO分公司和OYO上海總部尋求說法。推進半年之久的OYO 2.0模式正岌岌可危。
控價爭議
自2017年進入中國市場以來,OYO便在國內開啟了瘋狂擴張之路。
不過在迅速攻城略地的同時,1.0模式的隱患逐漸顯現。OYO在追求加盟酒店數量的同時,忽視了對酒店的精細化運營,一些酒店加盟之后并未實現管理水平和收入提升,引發了不滿。
2019年5月,OYO正式推出了2.0模式,探索“規模化+精細化”并舉的發展路徑。根據官方介紹,除了更深入的基礎設施改造之外,OYO 2.0將為合作業主提供收益保障,雙方共同設置一個保底的營收目標,如果最終達到了目標,OYO則與酒店共同對超過目標的營收部分按照比例進行分成;而如果沒有達到目標,OYO則會對差額進行補齊。
保底模式起初讓眾多業主在收入上免去了后顧之憂,成為2.0迅速擴張的利器。
王先生在沈陽擁有一家400多平米的酒店,擁有幾十間房間,早期每年能夠達到50-60萬元的營業額。但近年來,隨著行業環境和市場競爭的變化,營業額以每年5-8萬元的速度不斷下滑。而OYO 2.0則為他帶來了希望。
2019年8月,雙方進行了多次接觸和協商。起初,OYO方面通過大數據預估給出了每年22萬元的保底收入,被王先生拒絕。他算了筆賬,酒店每年房租15萬,算上布草、洗漱用品等成本要達到20萬,還有員工工資3萬,22萬元的保底收入根本覆蓋不了成本。多次協商之后,最終雙方將保底設定為30萬元。
不過,保底收入的代價是,OYO要拿走業主的線上經營權和定價權。王先生寫下委托書,將酒店的OTA運營權交給了OYO。
“OTA上線后我就傻眼了”,王先生回憶說。OYO將酒店在OTA上的價格定得很低,原先80-90元的房間只賣20-30元,甚至在OYO App里加以優惠標價更低。
一般而言,在一定的房間數量之下,RevPAR(每間可出租房間營收)越高,業主的營收也就越高。而RevPAR=ADR(平均房價)乘以OCC(入住率),只有在平均房價和入住率都保持合理的水平時,RevPAR才能最大化。
按照OYO的控價邏輯,通過降低ADR來拉升OCC,最終維持RevPAR的高水平。但在王先生的酒店里,運營出了問題。他的酒店有標準房型和普通房型,其中標準房型擁有獨立衛生間,但OYO的定價未予區分,導致標準房型經常滿員,普通房型無人愿訂,總體入住率一直上不去。一些線下常客對線上優惠價格也十分不滿。
“我多次要求OYO方面修改控價邏輯,但都沒有結果。”王先生抱怨道。
另外一家維權的業主也遇到了類似情況。“OYO這樣甩賣房間,我早就跟他們說過了,這樣20、30元的賣房間,即使天天晚上爆滿,你們公司也在賠錢。他們工作人員跟我說,你不用管,到月底給你錢就行了。”
OYO的控價體系也給未加盟的酒店帶來了致命影響。業主李女士表示,自己酒店對面的一家酒店就變成了OYO控價模式的犧牲品,由于1公里范圍內有7家加盟OYO的酒店,這家酒店在OYO酒店低價和爭奪客源的沖擊下倒閉。
單方面修改合同?
低價促銷雖然讓一些業主心生不滿,但看著有一定提升的入住率,以及OYO的保底政策,業主們并未有強烈的額外訴求。
但在2019年11月,OYO運營人員向業主們發送了一封郵件,要求未能達到保底金額的酒店降低保底水平,并附帶一份全新的2.0酒店運營合規準則。
“簽合同時約定達不到保底會補足,現在卻強制降低保底,簡直沒有契約精神。”王先生對OYO單方面修改保底十分不滿。
同時,OYO方面還開始對此前向業主免費的一些服務開始收費,比如酒店管理系統(PMS)、OTA推廣等。
不過更讓業主們不滿的是新的運營準則,該準則包含9大方面,任一方面出現不符規定,動輒罰款上千元,最高扣減當月100%的保底金額,且規定OYO有權單方面終止保障收益協議。
新浪科技拿到了這份全新的2.0酒店運營合規準則,分別包括CID合規,要求使用OYO PMS系統接待好所有渠道客人,確保沒有到店無房發生;OTA合規,分別是OTA賬號驗證合規和OTA取消率合規;差評率合規,分別是OTA渠道差評率和OYO渠道差評率;PMS使用合規,分別是PMS登陸率和自動入住率;收益泄漏審計合規;酒店數據合規,分別是散客入住率+App首單轉化入住率,酒店當月總入住率,當月累計Revpar達成率;智能設備合規;結傭合規。
以OTA相關的合規準則為例,當月累計OTA取消率達到12%-20%,扣除當月3000元保底金額;當月累計OTA取消率>=20%,扣除當月5000保底金額;當月累計OTA差評率達到1.5%-2%,扣除當月1000元保底金額;當月累計OTA差評率達到2%-2.5%,扣除當月2000元保底金額;當月累計OTA差評率>=2.5%,扣除當月3000元保底金額。
“OTA的運營權和定價權都交給OYO了,為什么數據出了問題,責任全是我們的?”一位業主對OYO的OTA合規政策很不理解。他舉例稱,業主為了降低OTA取消率,會設置成訂單不可取消,而用戶入住之后大概率會給與差評,這樣一來雖然降低了OTA取消率,OTA差評率卻提高了,還是要罰款。
他甚至舉了個極端的例子,如果有競爭對手故意在OTA下單自己家酒店,然后再取消,這種惡意競爭難以避免。
OYO運營新規也出現了十分極端的案例,有業主反饋,一個月運營下來不僅沒有拿到保底收入,甚至因為罰款和運營不達標,反而向OYO方面欠款。
王先生目前也進退兩難,他表示,一方面OYO方面要降低保底、大肆罰款,無法繼續合作下去;但另一方面,自己酒店的流量、收入已大多來自于線上OTA和OYO渠道,常客、散客都已被轉化為OYO App的會員,商圈內也已出現額外3家OYO加盟酒店,不合作的話也無法繼續運營。
2019年底,就有不少業主前往OYO各地分公司以及上海總部尋求說法,要求OYO方面返還應得的保底收入和線上經營款。而維權群里的業主們甚至正計劃聯合向工商總局發起投訴,要求對OYO進行處罰,相關組織者透露,目前已收集上百封各地業主的維權委托書。
資金遇困?
OYO對業主合同的修改,很可能是遇到了資金問題和盈利壓力。
OYO在全球和中國的快速擴張,實際上依賴于投資方軟銀的大力支持。不過軟銀在過去一年的日子并不好過。
2019年11月,軟銀方面表示,該集團對在WeWork和Uber的股份進行了數十億美元的資產減記。另外在第三季度中,軟銀集團也迎來了14年來第一次虧損。財報數據顯示,軟銀第三季度的運營虧損為7040億日元(65億美元),而2018年同期的利潤為7060億日元。
在一次私人聚會上,軟銀集團CEO孫正義向被投企業CEO們表示:更關注可持續業務,盡快盈利。
這與當時OYO的既有戰略完全相反。
在2019年7月的一次媒體溝通會上,OYO首席收益官朱磊還表示,OYO在中國只有1年多的時間,仍將自己視為創業公司,因此沒有盈利的時間表。他當時還為OYO的2.0定下雄心勃勃的年度目標:2019年2.0模式要覆蓋1萬家酒店,合計50萬個房間,平均入住率提升至85%以上。
修改業主的合同是OYO在2019年的分水嶺,該公司由原有的瘋狂擴張轉向戰略收縮,控制虧損。
有不少OYO員工在社交媒體上表示,自己在2019年底收到OYO的合同解除郵件,并被踢出釘釘工作群。
2019年3月,OYO收購了一家酒店管理集團貝殼友家。貝殼友家后來跟隨OYO推出了類似的業主合作模式,也出現了相應問題。
一位貝殼友家員工向新浪科技表示,從2019年11月底開始,公司讓一線員工與酒店業主談判降低保底金額或者解約,遭遇大規模反彈,大量業主前往貝殼友家公司維權,“酒店業主當然不同意,非常氣憤,有的酒店業主甚至是要花20萬買我們BD一條腿。我們也有種幫著公司騙人的感覺,非常內疚。”
不過,貝殼友家的員工后來便被通知要與OYO融合,“前往OYO后,被要求月底前要出業績,不然就優化。”
有貝殼友家員工在公司釘郵對融合一事提出質疑,但仍舊無人處理。
結語
業主維權,員工被裁,繼1.0之后,OYO的2.0再次出現失利。
1月4日,OYO創始人兼首席行政官李泰熙對外發布了一封新年信,對業主維權一事進行回應。他表示會增加業主溝通,并對合同的調整與相關酒店業主協商解決,但強調會堅持動態控價。針對裁員一事,截止發稿OYO方面未予置評。
此外,還有業主向新浪科技透露,近日還有OYO運營人員稱推出了3.0模式,沒有保底,但可以每周結款。“只是換了一個套路罷了,打死我也不相信他們的鬼話了,就是我酒店關門也不會再跟他們合作了。”一位業主如此說道。
目前OYO正面臨著空前的業主信任危機,完全數據導向的文化也遭遇挑戰。李泰熙在新年信中公布的數據顯示,2.0在中國已經簽訂了近9000家酒店,完成了20萬個以上房間數量的簽約。而2019年11月OYO公布的數字是和超過9000家酒店建立了2.0合作關系,房間數量超過27萬。這意味著2019年OYO不僅未實現10000家2.0酒店和50萬個房間簽約的目標,甚至出現了數據下滑。
不過這對于這家已經持續2年瘋狂擴張的公司來說,已是不得不走的路。
*本文來源:新浪科技,作者:張俊,原標題:《OYO陷控價爭議:單方面修改合同 遭酒店業主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