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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今天(6月4日),一張“影院老板被迫轉行賣魷魚”的圖片在微博上流傳,河豚影視檔案聯系發布者后了解到,原來這是江西某影院的影院經理。當不少人還停留在擺地攤的“口嗨”階段,像華誼影城這樣的影院人已迅速在街頭把地攤支了起來,而他們中的大多數甚至窮到沒錢添置一輛五菱宏光。
影院停擺現已進入到第132天,官方遲遲未發布開業許可,數百萬影院從業者領著1000出頭的月薪,為生存發愁。
在采訪了全國各地8位影院經理后,河豚君發現:他們有的曾去當地相關部門詢問開業時間,得到的卻是“以后你不論是給我打電話還是發短信,我都不會理睬你”的冰冷回復;有的寄希望于靠領取2019年的專資補貼度過難關,卻屢屢被當地政府搪塞,遲遲無法拿到這筆早在去年年底就該到位的救命錢;有的明知這個當口收購影院的買家是想“壓價撈底”,但仍然不得不賤賣心血及時止損,甚至當他們知道河豚君認識這種能把價格壓到往常的五分之一的買家時,不顧河豚君的勸阻一心想要認識……
三天前,忍無可忍的他們終于開始為自己、為影院吶喊。“全國影院休業第130天,拯救數百萬影業從業者,要生存、要吃飯、要還貸,中國電影院需要緊急救援!”他們在朋友圈瘋轉的圖片中寫到。
這份強有力的呼吁卻并未得到重視,官方至今未做出任何回應。今日微博中有大號稱:據可靠消息,大部分省份不同意影院開業,影院復業可能推后至7-8月份。
這類小道消息幾個月間從未斷過,傳言的開業時間從3月一直飄到了5月底,數日前河豚君聽到的版本還是6月中旬,轉眼現在又推至7、8月。這些信息一度重燃起影院人的希望,現實卻一次次將其撲滅。“三年之后又三年,感覺撐不下去了。”某影院人在朋友圈感慨。
誰都不知道明天到來的會是救命稻草,還是終于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但無論在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影院人都經不起更長時間的消耗了,他們急需開業。
“我們影院就去死一死吧”
“你認識上影負責影院抗疫紓困基金的人么?方便把聯系方式給我么?我想和他們聊聊。”旗下擁有近十家影院的影投公司老板阿清在接受娛樂資本論矩陣號河豚影視檔案(ID:htysda)采訪時問道。如果價格合適,他打算把一些影院轉手。
據中國電影節協會聯合中國電影發行放映協會及各大電影院線合作發布的《電影院生存狀況調研報告》第二期顯示,多達47%的影院現金流告急,有42%的影院認為自己有可能會面臨停業倒閉的問題,有10%的影院認為自己將會轉手。
阿清管理的影院現在現金流健康,但他對影院的未來發展感到擔憂。兩個月前他就開始精簡團隊,將100多位工作人員減到60至70位,并組織員工制作和影視相關的短視頻,想要開辟新的收入來源,由于缺乏經驗到現在也未見太大成效。
5月8號,國務院發布指導意見,指出在落實防控措施前提下,采取預約限流等方式開放影劇院。阿清很是激動,立馬找回影院工作人員,耗費一周多的時間將幾千個座位挨個消毒清潔干凈,并安排員工每日到崗上班。
可直到一個月后的今天,他還沒等來真正復工的消息,之前付出的人力物力都付之東流。“可能真的要擺地攤了,影院一直賠著,地攤好歹能賺上一點。”阿清向娛樂資本論矩陣號河豚影視檔案(ID:htysda)苦笑道。
小柳則一早就成為了“地攤生意”的一員。她就職于廣東一家年票房在1500萬元左右的影院,一過完年就早早從老家返回影院所在的一線城市,她以為疫情很快將過去,影院很快就會開門。而在等待的空窗期,她和其他的同事一起,成為了在影院線上渠道和個人朋友圈里吆喝賣貨的一員。“飲料薯片爆米花,能賣的都賣。天天發朋友圈刷屏。可就算按照進貨價來賣,銷量還是很差,到后來,影院再也沒有派給我們任何工作了。”小柳告訴河豚君。
據她介紹,雖然在編的50多名正式員工都沒有被辭退,但發放的工資僅為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的80%,扣除社保后員工每月到手的工資僅有1200元左右。由于在一線城市生活需要大量的生活成本,小柳的同事們只好待在老家,坐等復工。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離開影院換份新工作,一方面不斷傳出的影院即將復工的消息反復吊著他們;另一方面,他們中大部分都在98年以后出生,社會經歷較少,在當下需求激增的求職市場中競爭力不大,本來職場技能便相對單一,在后疫情時代,更是無法收獲一份新的工作。
這是當前影院行業從業者生活的普遍寫照縮影,據《電影院生存狀況調研報告》顯示,已經有20%的影院進行了裁員。留下的影院人中,大部分也和小柳們的遭遇相差無幾。
相較于這些年紀較小、尚未成家的影院人,那些上有老下有小,還背負著房貸的中年影院人承擔著更大的生存壓力。
江浙一家影院的經理小木便在如此重壓下,多次聯系當地相關部門詢問何時開業,他得到的卻是“你不要再聯系我,無論你打電話還是發短信給我,我都不會理你”的回復。
開業遲遲無望,小木寄希望于依靠補貼求生。他管理影院所屬的物業公司并未給影院提供任何租金減免,當地政府也沒有給影院發放過任何資金補助。為了增加現金流幫助影院度過難關,小木去當地財政局,想要領取去年的專資補貼。
通常一家影院的年國產片票房收入占總票房收入的比重超過50%時,就有可以收到年票房的5%作為專資補貼,這筆錢本應該每年年底就發放至影院。然而隨著這一輪管轄權的改革,近兩年這筆款項需要先撥放至地方的財政局,再由影院向地方申請。
然而在推行過程中,不少地方影院都遭到了“領錢難”的困境,小木便被當地財政局的工作人員百般搪塞,“我自己去要,直接被告知這筆錢暫不發放。托關系找人問,卻說讓我有點眼力見先別打聽了。”小木憤憤道。
“據我所知,我們這里專資補貼都會被提前挪用,但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而且我們這里財政狀況并不是很好,我們這些小影院根本排不上號。”小木絕望的對娛樂資本論矩陣號河豚影視檔案(ID:htysda)說,“那我們影院就去死一死吧!”
“早死早托生,耐心已經磨的沒有了”
如果不是沒有具體的開業時間,并一再讓希望落空,影院人的耐心也不至于被耗盡至此。就連一個個努力保持樂觀積極的人都站在了“懸崖邊”,被迫站出來發聲呼喊。入行影院15年的濟南百麗宮影城總經理董文欣便是其中一員,工資收入一下子倒退到二十年前的她,此前一直堅持積極應對疫情給影院帶來的影響。
她按時值班,影院的檢查技術人員則每隔3到5天打開放映機放一段視頻以檢查設備,同時預防元器件老化和氧化。她還配合公司對影院的兩個廳進行裝修,為了日后吸引更多家庭型觀眾,還將其中一個廳換上顏色鮮艷的馬卡龍色座椅。雖然最近幾個月不少朋友勸她離開影院,轉做咨詢、策劃等工作,她也悉數拒絕,認為堅持下去便有希望。
樂觀如她,幾天前耐心也被消耗到極致,忍不住在微博表示:“不讓開門就直接給我們一刀子吧,早死早托生,耐心已經磨的沒有了。我的一位影院朋友說,影院復工的事情反反復復,她已經心生厭倦,其實很多人包括我都有同感!”
幾個月以來,影院即將開業的消息,仿佛就在眼前。
3月中旬,中影宣布向全國院線、影館和影院提供《中國合伙人》《狼圖騰》《戰狼2》《流浪地球》《何以為家》等影片的重映密鑰。甚至受疫情影響較少的新疆,已經有部分影院恢復營業。四川省、杭州市都發布過影院可有條件的恢復開放的通告。可由于直管部門沒有公開發文允許影院開業,那些開業的影院相繼被叫緊急停,重新關門閉店,大家只好眼睜睜看著密鑰過期。
4月29日,國家直管部門召開電影系統應對疫情工作的視頻會議。“官方都開始開會了”,不少從業者把這當作影院即將復工的信號。可好消息卻并沒有隨之傳來,等待依然沒有結果。
5月8日,國務院指導意見指出,在落實防控措施前提下,采取預約限流等方式開放影劇院。影院經理們以為翹首以盼的開業這下終于要到來,迅速召回員工把影院消毒清潔好。沒料想如今一個月時間過去,官方依舊沒有發布任何關于影院復工的相關文件或通知。只有上海市電影處今天發布了一個《關于疫情防控期間本市露天流動放映管理的通知》,與其說是針對影院,莫不如說是針對地攤經濟的一個激勵措施。在漫長的等待期下,無數影院人的耐心被消耗殆盡。甚至有影院經理在微博公開表示自己的等待底限是到這個月月底:“全部員工我都要遣散。”而像我這樣的電影記者,已被領導要求轉為關注互聯網,平常和我一起吃飯的幾位電影制作公司從業者,除了轉行的外,其他幾人則在公司內部轉型去開發主旋律劇集了。
國外開業影院并無規模化疫情爆發,國內政策何時能松?
影院開業與否涉及數百萬人的生存與就業問題,為何頻頻被忽視?遲遲無法確定具體時間?
有一種解釋就是影院作為密閉的場所,有傳染新冠病毒的可能性。
這一理由放在餐飲、酒店等行業全面開放,甚至連人頭攢動的酒吧都已經開放的現在,明顯站不住腳。按照之前有些地方發布的影院開業通知中要求的,影院開業需要隔座售票那樣,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明顯比餐廳等其他公共地方的要大。
另一種解釋則是影院從業者大多是城市中產階級,并不像地攤經濟受益者那樣急需資金流來養活全家。
但事實上,據河豚君了解,現在影院從業者80%都是95后,學歷、年紀和社會層次都是普通的城市打工者,因此此次遲遲未復工,其從業者大多并未回到大城市而是留在老家。由此可見,近期微博底下對影院復工持反對意見的人,認為他們是“平常和明星一樣花天酒地,有什么資格叫苦”有多么的缺乏生活常識,董文欣就反復強調影院“只是一種放映渠道,和明星一點關系都沒有。”
多個影院從業者向河豚君表示他們也想不通。但是大家都擁有一個共識:在國內,相較于其他產業,影院行業是極其特殊的。
比如一家餐廳要想開業,只需要等當地官方發出餐飲行業恢復營業的文件或通知,達到其中要求的人員健康、防控物資到位、制訂好疫情防控方案等,便可直接開業經營。
影院復工則有更復雜的流程。5月初國務院宣布采取預約限流等方式開放影劇院時,就有影院經理告訴娛樂資本論矩陣號河豚影視檔案(ID:htysda),他們對此消息表示非常淡定。因為其他行業沒有特別明確的行政部門直接管理,而影院則有確切的管轄機構,只有管轄機構發文明確,才是真的可以開業了。
電影局關于開業的公告發出后,因目前較少新片上映,官方還需要制定可供放映的片單,由中影和華夏將影片密鑰發給每家影院,影院才算正式營業。
影院若想要恢復到以往的人流,一方面需要大量觀眾有走進影院的意愿,給在等待時機上映新片的片方以信心;另一方面需要片方的配合與支持,愿意承擔上映的風險,提供更多優質的新電影登上院線,影院人流才有可能恢復如初。
所以不僅國內影院的復工流程復雜,從正式復工到業績恢復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其實同樣深受疫情影響的韓國、日本、德國等國家中,影院都已陸續復工,并沒有出現影院導致的新冠疫情集中爆發的事件發生。
在人口大約5100萬,新冠肺炎確診人數高達1.16萬人的韓國,影院于4月中旬陸續恢復營業,4月29日韓國最大院線CJ CGV旗下的36家影院也正式復工。
從下圖可見,影院大量復工以來全韓周電影票房有了顯著的提升,從54萬美元一度上漲至142萬美元。
影院復工給等待上映的新片片方以信心,近幾個月在美國電影市場表現不錯的福克斯新片《野性的呼喚》定檔于5月14日在韓國上映;由金城武、宋智孝等主演的《入侵者》隨之于5月21日上映;李帝勛、趙宇鎮主演的《盜掘》也預計將于6月上映。
可見,讓影院恢復營業不僅沒有導致官方擔心的大規模人群聚集引起的疫情爆發,還可以讓整個電影市場恢復得更為為迅速。那我們為何不能早日恢復影院的正常經營呢?
看到近期朋友圈刷屏的地攤經濟的文章,或許沒有人比這數百萬影院從業者更不是滋味的了。
*本文來源:微信公眾號“河豚影視檔案”(ID:htysda),作者:鄧穎翀,原標題:《數百萬影院人,或許是對地攤經濟最羨慕的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