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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6月15日,坐在會場里的復星集團董事長郭廣昌這樣告訴他的聽眾,“未來內容才是越來越有價值的東西。這個內容可以是產品,比如火腿、衣服;也可以是一種感受,比如一場電影或者一場秀。”當天,復星集團對外公布了收購全球最著名的“秀”——加拿大太陽馬戲團(Cirque de Soleil)25%的股權,TPG Capital占股55%。
事實上,太陽馬戲團是以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出現在郭廣昌的視線里。
一年前,復星集團總裁高級助理、國際發展部總經理仲雷邀請郭廣昌觀看太陽馬戲團在上海的邁克爾·杰克遜演出。這也是他與這家老牌文娛企業的首次“親密接觸”。一年后,復星便宣布投資太陽并計劃幫助其快速拓展中國市場。
太陽馬戲團的創始人為蓋·拉利伯特(Guy Laliberte),出身于加拿大一個中產家庭。但他卻選擇了從事街頭表演:拉過手風琴、踩過高蹺,也表演過吞火魔術。
隨著電影電視等娛樂產業的興起,馬戲產業逐漸式微。蓋·拉利伯特獨辟蹊徑,將目標觀眾鎖定為成年群體。他帶領一群街頭演藝家將街頭表演與舞臺藝術相結合,通過演繹一場場超大型奇幻故事重新贏得市場。
太陽馬戲團曾經說服披頭士(Beatles)樂隊與之合作,也獲得了杰克遜遺產公司授權,用2億美元的投入讓邁克爾·杰克遜“復活”在舞臺之上。2013年,由詹姆斯·卡梅隆擔任制片人的奇幻歌舞劇《遙遠的世界》的票房總收入高達1.47億美元,并將艾美獎收入囊中。
除去全球巡演之外,太陽馬戲團還有10個駐場秀,其中8個在拉斯維加斯,2個在奧蘭多。這個匯集了49個國家藝術家的演藝團隊,擁有一個總人數500多人的創意研發室,以及一個高達4萬名表演藝術家的人才庫。
從其過往業績來看,太陽不僅超越了馬戲這個日漸衰落的產業本身,其門票收入甚至超過了百老匯演出銷售的總和,更被譽為加拿大的國寶。
“沒有動物的馬戲表演、永遠追求把觀眾帶到一個未知的世界中去——太陽馬戲團一直在不斷的重塑自己。”這是仲雷對太陽馬戲團的理解,并認為這一基因與當下復星相契合。
“不可思議”的機會
數年前,復星提出了“中國動力嫁接全球資源”概念。在海外,包括仲雷在內的高管們尋找能夠既能滿足中國高成長的消費市場、同時價值又被低估的企業收購機會;在國內,復星利用內地股市低迷的機會展開資產置換計劃,不斷提高消費類產業在總資產中的比例。
不過,彼時其整體投資邏輯既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晰,上述理念也沒有得到市場廣泛而一致的認同。復星亟需擁有一家國際頂級時尚品牌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但從2009年啟動國際化戰略開始,從AIA到PRADA,再到蒙克萊,復星一次次與收購機會擦肩而過。
那一年的元旦,郭廣昌是在飛機上度過的,曾經他覺得與這些品牌已經無限接近,但最終卻不得不學會放棄。
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當時復星全球化野心與其資金實力其實是不匹配的。巴菲特模式并不好做,正如梁信軍所說,復星保險業務折騰了7年,也不過是增加了130億。而在投資端,復星雖然也拿下了包括地中海俱樂部、Folli Follie在內的海外項目,但其單個項目的投資規模尚不足以引起市場廣泛關注。
直到2014年,成功收購葡萄牙保險是復星全球戰略上最為關鍵的一役。“這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資金來源的問題。”仲雷告訴《中國企業家》,自此復星才真正做到長袖善舞。
2014年底,市場上傳出太陽馬戲團委托高盛為其物色合適的戰略投資者的消息。仲雷內心一陣狂喜,機會終于來了。
此前,蓋·拉利伯特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放話:若公司整體估值在15億美元-25億美元之間,他計劃只出售20%-30%的股份。但資本大鱷們的胃口可不會這么小。
在過去30年時間里,蓋·拉利伯特一直堅持要保持自己對太陽的絕對控股權。多年以前一次出售版權的經歷,讓這位創始人認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太陽在內容方面的獨立與自由。
太陽馬戲80%的收入都來自演出的票房收入。為了保證演出水平,蓋·拉利伯特在內容和舞臺等方面要求極高、甚至近乎偏執。在太陽內部,有人這樣形容這位創始人的角色:“他的貢獻占10%,開頭5%,結尾5%。但就這10%就決定了演出會不會成功。”
太陽是一個“No Star(沒有明星)”的團隊,每一個人員都被視為整體演出不可或缺的角色,強調團隊合作、追求極致完美表現。為了擁有持續的創新力,太陽將每年演出利潤的10%分配給全體員工,除此之外的所有收益都用于新節目創作中。
可是過去兩年間,創新并未給太陽帶來更多的票房收入。公開數據顯示,太陽馬戲團2012年總營收為10億美元,2013年下滑至8.5億美元。
這是由于太陽馬戲團這種高端消費業態抗風險能力較差所致——前期成本投入過高,目標客群過分小眾。一旦經濟環境變得低迷,它們容易受到波及而陷入資金窘境當中。
由于太陽馬戲團的票價已經相對高昂,通過提高票價來增加營收空間非常有限。太陽也試圖從內容的衍生產品中挖掘新的收入來源。2014年,太陽馬戲團宣布要在墨西哥Nuevo Vallarta打造世界上首家以馬戲為主題的公園,包括一個可供3000-5000人觀看的室外表演場地,以及水上、自然公園等元素。
但這一切都需要持續的、大量的資本投入,蓋·拉利伯特的理想沒有敵過殘酷的現實,他最終讓出的不只是20%-30%的股份,而是對太陽的控股權。“創始人一個人的能力終歸是有限的,他在資本運作以及抗風險的能力方面要相對低一些。”仲雷這樣告訴《中國企業家》。
一方面出于對資本的渴求,一方面則是急于進入新興市場來挽救票房——“我覺得我們缺失的就是中國,”太陽馬戲團CEO Daniel Lamarre這樣認為。在理念與實際需要達成雙重默契的兩家公司就這樣走到了一起,共同把這一注壓在中國正在崛起的中產階級消費群體身上。
“他們正在發生類似于裂變的變化,如果我們出手夠快、夠準的話,就可以享受這場大規模消費升級所帶來的收益。”仲雷說。
補上內容的短板
6月15日,在現場與復星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不限于中國的土豪們,還有21世紀福克斯影業集團董事長Jim Gianopulos、中國導演賈樟柯、藝術家葉錦添、黃豆豆,以及毛繼鴻等在國際上富有盛名的文藝界人士。
交易雙方均未透露收購價格。此前有外媒報道這場交易涉及的金額是15億美元左右。仲雷并沒有對這一數字做出任何表態,僅告訴《中國企業家》此次收購太陽的資金一部分由復星集團提供,另一部分則來自于中國動力基金。除復星外,TPG拿下太陽馬戲55%的股權,余下則分別由加拿大魁北克最大的養老基金(10%)和蓋·拉利伯特持有(10%)。太陽馬戲團在中國的發展由復星主導,TPG負責中國以外的全球市場。
但中國并不是一個容易征服的市場。他們首先面臨的挑戰,就是太陽馬戲團的高昂票價是否會令中國的觀眾望而卻步。
不得不提及的是,早在2008年太陽馬戲團就已經來到中國澳門。彼時它與金沙中國有限公司簽署了為期十年的演出合約。據稱,后者還特意斥資1億美元為其興建劇院。然而,太陽當時演出的劇目《ZAIA》高達388澳門元-1288澳門元的票價把一部分觀眾阻擋在門外,劇場的上座率一直不高。三年后,太陽與金沙中國有限公司的演出合約提前終止,黯然退出澳門市場。
對此,Daniel Lamarre認為當年的退出,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太陽馬戲團進入的時機太早了。而且,澳門作為博彩城市,在其它娛樂產業上的發展是不充分的。他并沒有談到太陽會在票價的問題上做出妥協。而仲雷則相信,經過未來2-3年的發展,中國的消費者將會愿意為欣賞一場夢幻演出而支付高昂的門票。
投資未來如同賭博。“投資永遠是在恐懼和貪婪中尋找平衡感。”郭廣昌并不否認,走在未來這條不確定的道路上時,他也會陷入困惑與糾結之中,“所有這些都需要智慧,在靈光乍現的時候,盡量再看清楚一點、往前再走一點。”
事實上,復星在過去幾年所有對外投資和產業布局都建立在對賭中國中產階級消費升級之上。
所以,復星一步步把產業聚焦到與中產階級消費內容相關的、所謂健康+快樂板塊之上,再加上其在融資端、也即金融業務上的布局,三大板塊占比集團總資產的比例已經接近70%。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復星的地產業務。2014年,復星提出“蜂巢城市”概念。復星對于城市的想象,已經不止于和產業如何結合,而是提供包括體育、電影和現場秀等內容來讓他們享受城市生活。“人們需要這些內容。然后又通過互聯網讓這些內容供應得以無縫鏈接——這就是內容在未來的價值所在。”郭廣昌說。
所以,購買內容,然后打通產業,這就是復星的邏輯。就像多米諾骨牌,推倒一個,打通一片。復星與TPG之前有過合作,然后聯手拿下太陽,接下來它或許還將借助TPG在全球影視娛樂產業的資源,譬如CAA(美國創新藝人經紀公司)。
“CAA跺一下腳,NBA也要抖一抖”,臺灣媒體曾經這樣評價這家公司在體育界的地位。現在,CAA在娛樂產業的影響力是全方位的,整個好萊塢有時候都會抱怨要看它的臉色做事——復星在內容上的野心窺一斑可見全豹。
“如果在每一個產業鏈里面只能夠賺取10%,打通之后我就可以賺到1.1*1.1*1.1,也就是最終收獲的是超過30%的利潤。”梁信軍這樣給復星的股東算賬,“而且這種打穿能力本身就是復星的一種競爭力,僅這一點上就可以超過很多競爭者。”
住復星的房子,周末去看太陽馬戲團的秀,度假選擇地中海俱樂部,再為家人買一份復星的保險——這就是復星計劃為中國的中產階級提供的整套生活解決方案。
具體到太陽馬戲團,復星的發展計劃可以概括為:以其內容為核心,一方面通過助力其在中國這個新興市場的發展獲利,另一方面則是通過對IP衍生品價值的深度挖掘來賺取利潤。
不過,太陽如何將內容本土化是其在中國將要面臨的第二個挑戰。一個值得警惕的例子來自武漢萬達的“漢秀”,其總導演弗蘭克·德貢曾是太陽馬戲團的核心成員,并為其服務長達15年。但受多種原因影響,其一手打造的“漢秀”既不叫好也不叫座。
復星的應對策略是把太陽打造成一個開放的平臺。所謂開放性有兩層含義。其一,在內容上兼容并收,太陽不僅會把它此前的作品帶到中國,還承擔著把中國的故事帶到全球市場上的重任;其二,太陽合作的對象不只是復星,可以是任何一家外部的企業與個人。
復星將尊重太陽“No Star”的企業文化和創作方式。所以在這一次發布會上,“我們沒有請明星,而是邀請來自各界的創作者們前來觀賞。”仲雷告訴《中國企業家》,其目的就是希望這些人士能夠因為被激發出熱情而主動尋求與太陽的合作。接下來復星會幫助太陽在中國成立公司。有兩類人將被重金禮聘至太陽馬戲團:其一是能夠為太陽提供各種落地服務的人員;其二則是擅長產業運營的人才。前者為太陽提供服務來促進其發展,后者幫助其與復星集團不同產業進行對接,以及打通整條外部產業鏈條。
“這幾年,復星每投一個項目都會思考如何讓這個企業與集團其它產業之間協同發展,通過打通整個產業鏈條來建立一個生態系統。”仲雷說。
太陽馬戲團目前已經與地中海俱樂部進行合作。來自復星時尚板塊負責投后管理的人士將會進一步研究將其與產業對接起來。尤其是地產板塊,仲雷特別提出太陽馬戲團在墨西哥營造中的主題公園,認為其與地產合作的空間非常巨大。
“但是,我們不會為了做地產而做內容。”仲雷告訴本刊,“一定是先把內容做好,然后再去談如何去與其它產業結合。”
仲雷希望最終外界能夠看到復星對品牌、對IP的保護。“這些世界知名品牌沒有在我們的手中變得更不好,而是變得更好了。”仲認為,這就是復星在國際上被承認的一種品牌價值。
當年錯過PRADA的遺憾依然在,“但失敗其實會讓你的印象更深刻。”仲雷告訴《中國企業家》。而且機會總在那里——“當復星這個品牌有了價值之后,再去和其它具有品牌價值的企業站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感覺其實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