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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2023年12月20日,中國旅游協會休閑度假分會總顧問魏小安在2023莫干山民宿大會上發表題為《中國民宿,未來可期》的主題演講。
魏小安表示, 從供求關系來說,中國民宿行業的基本格局是供過于求 ,民宿的發展受宏觀經濟的變化影響很大。現在宏觀經濟70%都要靠需求來拉著,可是需求有點拉不動。之所以現在各級政府都這么重視旅游,是因為旅游在今年當下的宏觀環境之下,還算是一個亮點。
魏小安認為,民宿的性質決定必須要有文化,必須講情懷。從民宿的性質來說,民宿行業不需要頭部企業,也不需要全國性地擴張。按照一般的思路,沒有問題,但資本進來攪局,很可能就把民宿變成了連鎖的鄉村酒店,完全不是民宿的概念。民宿的文化與情懷也就全沒了。
在魏小安看來,場景化發展是下一步民宿發展的要點。他認為,不能每個民宿都想著對應高端,那是不可能的。多數民宿還是大眾化的,大眾化的價格相應地就低,可能生意更好。未來民宿的發展方向是,多方位對應,多渠道開拓,場景化發展。
以下為魏小安演講全文
各位好!
我昨天來,才知道這個會的規模居然這么大,報名人數超過千人。我當時想無非就是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莫干山民宿品牌的感召力。第二個原因,大家有點找不著北。我再一看,會議的主題叫“為民宿找未來”。跟金市長一樣,我認為這個主題非常好。所以我就換一個題目,叫“中國民宿,未來可期”。
我想有幾個問題,因為我說“未來可期”不在于數量,不在于規模,在于質量和效益。可是我們現在整個行業,因為有頭部效應,也形成了頭部影響,所以造成了一個普遍的錯覺,干民宿的身在其中,我們知道如何,但是社會上并不知道,投資商也不知道。官員,像我們湖州德清的官員很清楚,其他的官員也未必清楚,大家就認為民宿還可以大大發展,這是一個普遍的看法。
實際上,民宿不是這樣。民宿在民,民宿在鄉,民宿靠城。這是我對民宿三個基本的判斷。所以我想談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供求關系。第二個問題,競爭格局。第三個問題,民宿十策。
供求關系
因為三年的疫情,需求集中。雖然傳統的旅游業遭遇了崩塌,垮到了底線。可是冒出兩條新賽道,一條叫城市大休閑,一條叫鄉村微度假。這兩條新賽道給民宿帶來了轉機。2018年全國的民宿24萬家,2019年20萬家,2020年18萬家。可是2021年又恢復到了20萬家,所以大家認為民宿好啊,疫情這么艱難,居然還催生了。這兩條大賽道是長期的賽道,也是非常寬廣的賽道,但也是曲曲折折的賽道,給大家造成一種錯覺,認為民宿還是要大發展。
這是一個方面,從供給的方面來看,很多投資商也開始進入。
第二,從需求的方面來說。2023年市場復蘇了,相當一部分需求開始轉移。所以我今年跑下來,很多老板跟我說,今年還不如去年。我在廣東看到一個搞溫泉的老板,他說今年比去年整整跌了一半,廣東人都跑哪兒去了?甘肅、新疆,所以他自己也到甘肅、新疆跑了一趟,回來跟我說,“我不干了,溫泉我要賣”。我說就這么點市場變化,你就不干了?他說不是,主要是年齡大了。我說你們的溫泉,到了年底,天氣一冷,馬上就火爆,為什么?需求在轉移。這么多年我們被憋住的需求,今年管制方式變化了,大家就開始跑遠途。出國現在不太敢出,所以就開始跑遠途,這就形成一個需求的轉移。
但是明年會如何呢?應該說現在入境游,從上到下,大家都在重視,出境游也基本放開了,明年會有相當一部分需求轉移到出境游上去。2019年的時候,中國出境游總花費3000億美元。3000億美元什么概念?2萬億人民幣。這幾年這么大把的需求憋在了國內,才引發了民宿的火爆。明年還行嗎?只要這股需求一轉移,第一,轉移到國內的城市。第二,轉移到國外。民宿還能這樣火嗎?
圣島莫干溫泉美墅 圖源:美宿推薦官公眾號
所以很自然,就形成了中國民宿供過于求這樣一個基本的格局。這是我的一個大的判斷,我覺得我們現在就是供過于求。我們到底需要多少民宿?這個賬沒有人算過。如果我們以20萬家民宿來看,平均一家10間客房,那就是200萬間客房。200萬間客房還不足以吸納我們這部分需求嗎?足夠了。所以這點如果看不清楚,大家認為明年可以大干特干,我看不出來。
第三,從供求關系來說,最根本的一點還是宏觀經濟的變化。我最近聽了一些宏觀經濟學家的分析,并不樂觀。這種不樂觀:一是我們的國際環境不樂觀,發達國家對我們基本上是圍追堵截的做法。二是國內的需求并不樂觀。現在宏觀經濟70%都要靠需求來拉著,可是需求有點拉不動。之所以現在各級政府都這么重視旅游,就是因為旅游在今年我們這么差的宏觀環境之下,還算是一個亮點。但是是不是熱點?不好說。旅游今年表現叫“旺丁不旺財”。
所以,第一是過去的需求集中造成了錯覺。第二是市場復蘇需求開始轉移。第三是宏觀經濟的發展。我們到明年要探討供求關系會如何?所以有些東西,剛才王縣長做了非常好的關于德清的介紹,我也很贊賞。但是我只能說,德清的做法,德清叫做“經驗可以學,做法不可抄”,誰要抄德清,必死。就像我去袁家村一樣,我去袁家村就一個結論,袁家村很棒,誰抄袁家村誰死。同樣,德清的這套東西,你有這么大的市場嗎?你有這么好的宏觀環境嗎?我不講資源,因為民宿不需要講資源,但是需要講做法。所以經驗可以學,做法不能抄。這是很自然的。可是我們往往市場上只要有一個成功的,一炒作,大家就認為誰都可以成功,那是絕不可能的,那是違背規律的。
袁家村大樹下的音樂會 圖源:同盟古鎮袁家村公眾號
競爭格局
明年民宿的競爭會更加激烈,主要體現在四點上:
第一,質量競爭。
誰的品質好,誰一定會有相應的客流。但是質量是需要成本的。這是常識。你光說質量,我們把質量只局限于服務態度好,局限于有情懷,搞點文化的小花樣,那不叫質量。問題就在于你的成本能不能堅持?能不能保障你的質量?反正成本越高,質量越好,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你撐得住嗎?大家一看好了,尤其是租房辦民宿的人,馬上業主的房價就提高了,你本來想著多掙點錢,給業主了,你還能堅持嗎?這是一個問題。但是如果總體質量都在下滑,我們民宿還能往下撐嗎?
第二,民宿的性質決定必須要有文化,必須講情懷。
為什么?因為民宿提供的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這是根本。可是現在看著民宿好了,資本進來攪局。所以我奉勸大家,你要想干民宿,就別讓資本攪局。你要想讓資本攪局,你最好退出別干。因為很簡單,資本的邏輯只有一個,就是利潤。為了利潤,資本就要主導一切、控制一切。可是民宿絕不是這樣的。
我就問一個問題,歐洲的民宿一二百年了,日本的民宿六七十年了,中國臺灣的民宿也有四五十年了,傳到我們這兒也有二三十年了。歐洲、日本、臺灣為什么沒有大資本進入?為什么沒有形成民宿的頭部企業?因為不需要。從民宿的性質來說,就不需要頭部企業,也不需要全國性的擴張。按照一般的思路,我們覺得沒有問題,尤其是資本進來攪局,很可能就把民宿變成了連鎖的鄉村酒店,連鎖鄉村酒店是另外一回事,完全不是民宿的概念。而且我們民宿的這點文化、這點情懷就全沒了。這是第二個競爭點。
日本湯宿 圖源:HitoriTrip公眾號
第三個競爭點,規模局限、類型區分。
很自然,民宿一個大的短板是規模。由于規模太小,反過來建設成本就高,運營成本也高,渠道成本也高,很難掙錢。反正我一個基本判斷,我們全國的民宿五分之一掙錢,五分之二維持,還有五分之二不死不活,很可能到了明年,形勢不好了,這不死不活的五分之二就淘汰掉了。歷史上大起大伏,這是正常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要區分出來類型,不同類型的民宿有不同的做法。
第四,分工細化,不拘一格。
這是我們的一個發展方向。民宿不能都一樣,天下民宿都一樣,住一家就夠了,我憑什么住這個又住那個?所以將來一定要細化。比如說有藝術類的民宿,有文化類的民宿,有自然類的民宿,有娛樂類的民宿,各種各樣的分工細化就會出來。這在市場上自然而然產生,所以需要不拘一格,這就是明年我們可以看到的一個競爭格局。
民宿十策
第一,宏觀判斷
民宿的規模應該到什么程度?階段性發展、階段性提升,不能永遠擴張,結論是小心,慎入。現在誰要想再進入民宿這個行業,我就一句話,慎入。你要是有賠錢的準備就進,沒有這個準備就別進。
第二,鄉村振興,也有一二三產業的平衡問題
一產發展基礎,二產要因地制宜,三產是錦上添花。不要把民宿看成鄉村振興的救命良藥,一說鄉村振興一定離不開民宿。媒體報道一報道也是離不開民宿,為什么?因為民宿出彩。但是反映的并不是實質性的情況。各地有不同的情況,需要鄉村振興結構優化。
第三,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需要橋梁,旅游是最佳的橋梁
因為綠水青山不會自動變成金山銀山,這個橋梁是旅游,民宿是自然載體。結論是挖掘存量,適度增量。我們首先做的事是挖掘存量,既包括房屋的存量,也包括文化的存量,也包括自然的存量,適度增量。
第四,休閑根本
民宿的根本是休閑,因為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所以做法是“四在三改”。“四在”是學在農家、美在農家、閑在農家、富在農家。“三改”是改燃料、改廁所、改上下水。結論是城鄉一體化。但是城鄉一體化就涉及到誰化誰。如果說城市化了農村,化得動嗎?這么大一個農村。如果農村化城市,那就把城市的水平拉下來了。所以一體化不是隨便說的。實際上是鄉村風貌,城市水平。所以很自然,這就需要一系列的做法。
第五,群模式
黃河宿集風景 圖源:黃河宿集The River微信公眾號
這個模式很重要,這也是中國特有的模式,恰恰對應了我們規模巨大的市場需求。第一,實體群構造民宿體系。比如說黃河宿集、草原宿集、秦嶺宿集,宿集這種方式實際上就是一種實體群。這種實體群發揮了規模的優勢,容易形成品牌,同時減緩了單體民宿的規模過小所帶來的一系列的問題。第二,網絡群,大數據、云計算、平臺化、移動終端。第三,民宿聯盟或者協會,形成組織化。結論是宿集成為好模式,也成為未來的代表。我的結論是這樣。但是不可能大家都做宿集,就像酒店的連鎖店一樣,到今天為止,經過40年的發展,酒店行業還有60%沒有納入連鎖。為什么?各有各的存在理由。民宿也是如此。但是總體來說是形成這么一個情況。
第六,制度化
設立上下線,管理有彈性,充分發揮市場作用。這就是臺灣方式,法治化、契約精神、基礎保障、鄉規民約、發展集成。中國大陸的特點是政府主導,而且也確實,因為各個部門都要管,都要管,就讓民宿主基本上無所適從。所以我們文旅部門這幾年發揮了關鍵性作用,協調各個部門,針對我們的需要提出了一系列的政策措施、規章制度,乃至標準。臺灣基本做法就是“民不舉,官不究”,那是臺灣,我們做不到。我們只能把政府多方面的力量凝成一股合力,而且這股合力是一股拉動力量,是一股推動力量,但不是主力。結論是自治、自由,方向一定是這個方向,明年不可能,十年之后也不可能。但是方向是這個方向。
第七,文化提升
傳統文化現代解讀,傳統資源現代產品,傳統產品現代市場。所以在這里面,不必把文化唱得過分。第一,原鄉文化,就是在地文化。第二,老板娘文化。有這兩樣就行了。在地文化體現你的特色,老板娘文化體現你的服務。可是我們要把文化強調的過分,那我就問了,客人來干什么來了?客人來吃喝玩樂,老用厚重的文化壓在他頭上,對不起,我不來了。所以我走到哪兒最反對一個詞就是“文化厚重”。中國詞匯那么豐富,怎么說到文化必得說“厚重”兩個字?旅游是追求一種生活方式的變化,追求好玩玩好,追求時尚與快樂,非得弄一個又厚又重的東西壓在頭上,那你還歡迎不歡迎客人來了?結論是,不要把文化做成沒文化,文化需要淺顯,但是不淺薄。
草原宿集飛蔦集 圖源:草原宿集公眾號
第八,綠色建設
所謂綠色建設是原生態著眼,次生態著手,泛生態著力,深生態著心。結論是什么?綠色是基礎,特色是競爭力。但是少說原生態。原生態就是個說法而已,真正按照原生態做,沒辦法做。很簡單,客人要的是什么?鄉村的環境,城里的生活水平。要的是大自然,但是絕不是原生。如果這個分寸你把握不好,同樣這也都是品質的組成部分。
第九,市場延伸
民宿休閑對應周邊,民宿文化對應中程,民宿度假對應遠程。裸心谷的模式是高端度假,但是高端不等于奢華,要的是特色、精致、舒適。我第一次到裸心谷去,評價并不高。我一看,這就是我們三星酒店的標準,但是就能賣到那個價格,就能夠有那樣的市場。為什么?就是因為在這個特殊的環境里,它提供了一種特殊的體驗。結論是多元化、多樣化、差異化、特色化、舒適化,才能泛化。最重要的是一個舒適化。我大概也老了,年齡到了,我經常到哪兒,人家說民宿,住一晚上可以,第二晚上搬走,我不住。人家說這多有特點啊,我說那是年輕人的追求,不是我的追求,我的第一追求就是要舒服。跑到齊云山住了一個樹屋,到晚上12點我就給他們打電話,給我搬走。為什么?抬頭看的就是星星,到處都感覺漏風,非常不安全的感覺,我說這不是老人家住的地方,給我搬走。人家說你體驗體驗,那堅持吧,他們就是懶得給我搬。早上5點,天剛剛亮我就醒了,出來一聽滿處都是鳥叫,但是一晚上沒有睡好,這能行嗎?
齊云山飛機樹屋 圖源:祥源文旅公眾號
第十,業態豐富
這個我還要解釋一下。民宿從客人需求來說也是分層次的,不是說一個民宿包打天下,那是不可能的。一個裸心谷,包括裸心鄉、裸心村,4.0版本都出來了,有幾個北方的客人過來?還是長三角的客人為主,一定是這樣。所以很自然,業態豐富就是小而精、多功能,社區建筑,小鎮模式,等級化,標準落地。同樣,這里面有精品,有中端,有大眾。怎么講?不能每個民宿都想著對應高端,那是不可能的。多數民宿還是大眾化的,大眾化的價格相應地就低,可能生意更好。我不管這個東西有多高端,高端了半天,沒有客人,高端有什么意義?比如說中國最高端的酒店客房,三亞的亞特蘭帝斯,一套客房一天12萬。我就問,從你這個客房開場以來,出租過幾次?我不問出租率,我就問他出租過幾次?兩次。能這么做嗎?提個建議,你把它拆分,兩個小時一撥,一天六撥,24個小時,一天12撥,一撥1萬塊錢,一定生意會好。他們一想,是啊,就是這個道理。因為沒有人有這么大耐心在那兒花12萬待24個小時,就瞪著眼睛看魚缸里的魚,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這種新鮮感、炫耀感,包括這些主播,可能都進去,花1萬塊錢我可以主播。精品、中端、大眾,我們把這三個層次分出來。結論是,多方位對應,多渠道開拓,場景化發展。
場景化發展,我多說幾句。因為2023年旅游市場一個新的現象,產品的變化、市場的變化,我歸納了一個“萬花筒”現象,十個現象。歸納下來我自己都很吃驚,靠傳統資源的沒有,靠傳統產品的少數,多數都是靠場景。最典型的就是淄博、長安十二時辰,包括貴州的村BA,包括天津的大爺跳水,天津大爺跳水算什么?什么都不算,可是天津城市的活力就展現出來了。
長安十二時辰現場 圖源:長安十二時辰主題街區公眾號
所以很自然,場景化發展是下一步民宿發展的要點。這種所謂場景化發展是什么概念?比如說長安十二時辰是一個商場,也不是舊商場,90年代的商場,經營不下去了,改造成這么一個項目,2萬平方米,投資1億多,每天多少人進去,每天收入80萬到100萬。平均一個客人進去5個小時花500塊錢,客單價也高,消費也高,什么原因?場景化、沉浸式、全面參與,就是這么一套。場景化是什么?可以花很少的錢,取得很好的效果,可以錦上添花。各位民宿業主,你們這把錢已經花進去了,也希望效果也能好一些,別想著大投資,現在基礎投資已經夠了,做什么?做場景。
比如說我到了秦嶺深處的一個民宿,這個民宿有一個特點,養娃娃魚。所以我就問小兩口,我說你們這個事怎么弄?怎么跑到這兒來了?他們說我們想在西安做,一看西安的市場滿了,可是秦嶺這兒還有機會,就過來了。弄來弄去,八間客房。我看了一圈,我說你們空間浪費太大,把浪費的空間都弄出來,干什么?就是吃娃娃魚。娃娃魚原來是保護動物不能吃,現在養殖了,可以吃了,這就把你的特色打出來了,外邊一個魚塘做出場景,現場描繪出場景。想來想去,他說好,這個可以。
所以很多東西,借助現有的條件開一開腦洞,做場景化發展。這個實際上是下一步真正的方向。所以,形勢不能說艱難,形勢曲折,起起落落,這是市場的正常現象。我們不要想著一條康莊大道光明向前,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們能夠抓住市場的機遇,能夠保持一系列的發展,一定會趟出一條新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