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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2016年4月,帶著廉價航空公司的10年工作經驗,高致翔(Alex Cruz)被任命為英國航空公司(British Airways,以下簡稱英航)董事長兼CEO。英航歷史可以追溯到1919年,以高規格的服務聞名,其所屬的國際航空集團(IAG)是世界第三大航空集團。在許多人看來,高致翔似乎不是這個職位的最佳人選。
高致翔,出生于西班牙。1995年,在美國航空旗下的Sabre旅行技術公司開啟了他的職業生涯。他在2006年創辦了西班牙廉價航空Clickair, 3年后Clickair與伏林航空(Vueling)合并,高志翔出任CEO。在他的帶領下,伏林航空發展迅速,擁有超百架飛機。2013年伏林航空被IAG集團收購。后續兩年成為集團利潤的主要貢獻公司之一。2016年,IAG集團任命高致翔的舉動讓許多人感到意外,因為他的大部分職業經歷都是在領導一家短途、低成本航空公司。
其實,進入21世紀后,英航這一老牌航空公司相繼經歷了虧損、裁員等一系列變化,頹勢凸顯。近年來,航空業經歷結構性變革,消費者喜好的變化致使廉價航空崛起,而其他休閑方式的出現加劇了競爭,經濟發展緩慢導致高端商務出行量減少。這些變化令英航措手不及,轉型與重新奪回市場成為當務之急。
高致翔接手英航后,進行了一系列削減成本和提升消費者體驗的舉措,他曾公開表示,這些舉措并非要把英航“廉價化”,而是讓這家傳統航空公司更加敏捷更有競爭力。近期,《哈佛商業評論》中文版在北京采訪了高致翔,就職業轉變、英航戰略轉型、以及行業變革等問題進行了探討。
低成本思維
HBR中文版:什么原因讓你決定到英航擔任CEO?
高致翔:我在傳統航空領域有些經驗,也創辦過一家廉價航空公司,對我來說,英航的工作機會是一個近乎完美的轉變。英航有著悠久的歷史、豐富的經驗與熱情。能夠進入一家大型航空公司,使它變得更好,并且放眼未來,讓我無比興奮。英航目前還沒有為數字化挑戰做好準備。但我需要幫助英航成為可以與阿里巴巴競爭的公司。
HBR中文版:阿里巴巴?為什么英航要與阿里巴巴競爭?
高致翔:因為事實就是如此。我們有一個產品,我們必須把它賣出去,而且是通過互聯網。現在的競爭不僅僅是航空公司之間的競爭,而是所有人通過一種令你感覺快樂的方式,在一起爭取你的時間和金錢。面對這種競爭,航空行業、航空公司還沒做好準備。但我想讓英航成為這個領域的領頭羊。我認為我們有做到的可能性。這也是我加入英航感覺興奮的地方。
HBR中文版:你能給英航帶來什么改變?
高致翔:與運營、產品和服務的經驗相比,我帶給英航的更多是低成本的思維與文化。有很多人問我,我是否會把英航變為廉價航空公司。我的回答是No,絕對不可能。如果這么做就犯了大錯。我計劃并嘗試做的,是把運營廉價航空的心態和工作方式帶到英航。
HBR中文版:英航為什么需要低成本的思維與文化?
高致翔:廉價航空公司沒有時間,沒有人,沒有預算,沒有很多東西。所以,它們變得很有創新精神,做決策的速度很快。它必須在競爭異常激烈的環境中生存。英航也處于同樣的環境之中,環境要求我們迅速做決策,變得敏捷,工作方式更精簡。我希望把我的經驗——在巨大壓力下使小航空公司得以生存的方式帶給英航。
HBR中文版:你如何說服公司每個人接受這種巨大的轉變?
高致翔:最重要的是,要讓所有人完全了解公司所處的位置以及外界的變化。然后明確所有人需要做的幾件事。一次高管會議上,我曾在120位經理面前讀過顧客的一封信,這位顧客說:“我是英國人,我一直以來都搭乘英航,我熱愛英航,而且我也希望能繼續使用你們的服務。但我下周不會飛英航了,因為你們比其他航空公司貴 700塊錢,它們承諾為我提供的一些服務,你們卻沒有。”與其說在公司內部定一個基調,我更強調其他公司都提供了卓越的服務,我們必須朝那個方向努力。
顧客在哪里,我們就在哪里
HBR中文版:你接任CEO后,在英航施行的最核心戰略是什么?
高致翔:我有兩個階段的戰略。第一階段,使公司現代化。第二階段,為數字化做準備。在第一階段,要制定一個合理的商業計劃,而不是管理計劃。這個計劃由公司所有人所共有,獲得每個人的認可,而且他們堅信這個計劃必須成功,否則我們無法生存。去年11月我們完成了這個商業計劃。
現在我們正處于第二階段,它與數字革命有關。我們思考的是,在一個微信、百度的世界里,航空公司的角色是什么。作為消費者,我們知道一場變革正在發生,它改變了我們互動的方式,英航要做好準備。
HBR中文版:第一階段具體是怎么做的?
高致翔:我們的商業計劃被稱為“方案4(Plan4)”,它包含了4個核心要素。第一是客戶,對提升旅客體驗的方案進行改造升級;第二是運營,多年來,希斯羅機場和其他機場的一些現實問題影響了我們的運營和表現。現在我們是倫敦最準時的航空公司,并且有很大的領先優勢。第三是效率,我們需要降低成本。但不僅是成本,關鍵是把英航變成更高效、更現代的公司。第四是人。如果沒有人,以上3點都不成立。
這4個核心要素由一個大的助推器支持,就是數字化。落實每個要素的方案都是圍繞著智能技術展開的。我對這個計劃充滿熱情。這將有助于我們成為一家更好的公司,變得更現代化、更敏捷。
HBR中文版:目前,英航“現代化”的效果如何?
高致翔:現在我看到別人做事就會想,這事應該落在哪個核心要素上?員工們做事都會往這個計劃上靠,這讓人們聚焦、專注,能夠自我驅動。
HBR中文版:英航對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高致翔:我們的定位是,英航必須具備一種能力——為消費者提供他們愿意付費的產品。如果消費者不愿意付太多錢,我們可以提供一個中間靠后的座位,但不會有太多額外的服務。當然,如果消費者想要更好的產品或服務,我們也必須具備提供這些的能力。保持靈活,給顧客更多選擇,提供更好的體驗。這是英航想要傳達的信息。這會讓我們變得更有競爭力。
HBR中文版:長途航線似乎一直是傳統航空公司的優勢所在,但廉價航空公司挪威航空去年在長途航線成功地使用了低成本模式,這種模式對英航是威脅嗎?
高致翔:既是威脅也是機遇。為保持競爭力,航空公司當然想提供更多的服務,傳統航空公司與廉價航空公司的確有些相似了,但只是針對價格敏感型顧客。所以英航采取雙焦點模式:將經濟艙的體驗商業化,同時為愿意付費的旅客開發超高端產品。
HBR中文版:去年,英航開始對短途航班上的餐食收費。這是否意味著英航將在短途采取廉價航空的運營方式?
高致翔:我們充分理解很多人將餐食收費與廉價航空聯想在一起。英航是全服務航空公司,我們決定對機上服務收費,是因為免費食品所能提供的選擇和質量引起了巨大的爭論。與此同時,這些食品給英航帶來了極高的成本,并且造成了巨大浪費。每當我們問乘客,你喜不喜歡英航的食物,答案都是否定的,這很可怕。這讓我們花錢給旅客提供一個很差的體驗。
HBR中文版:這一改變的結果如何?
高致翔:我知道我們是對的,這項服務推出后,競爭對手們也考慮更改菜單,使之看起來更像是我們的。這讓我知道我們有競爭力了。后來,許多其他傳統航空公司開始轉向我們的模式。意大利航空、斯堪的納維亞航空采用了機上食品收費方式。3周前,瑞士航空公司也開始考慮餐食收費。法國航空與漢莎航空也絕對將會這么做。
HBR中文版:航空業競爭激烈,利益相關方眾多,你認為運營航空公司最大的挑戰是什么?
高致翔:我經常跟員工說的是,在航空業,你有著確定的成本和不確定的收入。我能知道從現在開始的一個月內,倫敦飛北京航班的確定成本,包括飛機維護、機組成員、地勤的費用和稅費等等。但我不知道下個月的收入。這給了航空公司巨大的壓力,讓我們必須持續、不間斷地考慮效率和成本。從某種程度上講,收入不是我們賺來的,而是節省出來的。
幾個月前,我站在500名員工面前,宣布英航將不再有成本削減項目,他們都很詫異。因為生活本身就是一個成本削減項目,每一刻,每件事都是成本削減項目。我說,當你離開家的時候,你會不會關燈?你當然會。你也會留心有沒有亂花錢。公司也是同樣的道理,如果英航浪費了你的錢,你會不會關燈?你當然會。
長遠看,我們不知道油價和匯率的變化,不知道世界會發生什么。相比之下,只有成本是相對可控的,所以我們必須花費所有時間,全天候致力于控制成本。一刻不停。這是我們一直以來反復傳達的信息。
中國戰略與行業未來
HBR中文版:英航在中國的戰略是什么?
高致翔:持續投資在中國的已有線路,并發展與東航的伙伴關系。現階段,我們在北京的運營平穩,上海的運營日益壯大,從每天一個班次發展為一周10班。在香港,我們每天飛兩班。
我認為我們會在中國持續投入。中國團隊是英航在海外單一市場的最大團隊。我們也將繼續推動在中國的商業與慈善活動。我們還將繼續尋找機會,與中國各城市及其機場保持溝通。我希望,在某個時刻,我們能夠將這些轉化為一條新航線。目前,我們還無法討論任何新機會。
HBR中文版:現階段發展新航線有哪些困難?
高致翔:倫敦是英航的大本營。倫敦希思羅機場和蓋特威機場是我們的兩個主運營機場。蓋特威機場的容量尚有些彈性,但希思羅機場已經完全飽和了,沒有可以使用的航班起降時刻。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重新考慮航班起降時刻的安排,以最大限度地提高公司的盈利能力。這意味著我們在考慮新航線時會非常的謹慎,它們往往會替代表現欠佳的航線。
HBR中文版:你們如何進行航線評估?
高致翔:我們基于四個信息來源進行評估。首先,我們有來自英航本土團隊的信息。第二,我們有來自各個城市的信息,我們參與在中國各地舉辦的各種會議,從中獲得統計數據。第三,來自中國合作伙伴東航的信息。第四,我們有行業數據,比如從中國某個城市間接去往倫敦的人數等。我們每年對這些數據進行兩次分析,然后從中尋找有潛力的新城市,并把它們放在一個等候名單上。一旦現有某條航線的表現不佳,我們會從名單上尋找替換。
HBR中文版:最后,航空業下一步將朝著哪個方向發展?
高致翔:我對中國的答案會與世界其他地方不同。如果你問我中國未來十年航空業的狀況,我認為機場、旅客和飛機的數量會增加。在中國,因為項目工程和基礎建設的重要性,大型航空公司與政府關系緊密。我絲毫不懷疑中國國航、南航、東航和海航的地位會更加穩固。
但如果我們放眼世界其他地區,我不知道10年后會發生什么。如果互聯網企業想要進入航空業,那我們航空公司會扮演怎樣的角色?乘客是誰,哪些公司負責運營這些管道,都不得而知。從長遠看,航空業會有變革。互聯網企業會與航空公司以某種方式融合,但是我不知道從誰開始,以何種方式進行。
*本文來源:哈佛商業評論,作者:廖琦菁,原標題:《英航CEO高致翔:讓英航成為能與阿里巴巴競爭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