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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一時之間,很少人再去談論城市民宿的合法性了,因為顧不上,“活下去”都難了。
2020年春節,城市民宿的房東們經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恐慌,疫情、全平臺退訂、巨大的損失,籠罩著這個年輕的行業。疫情還將持續多久,1個月,2個月,亦或是半年?答案未知。
面對困境,有人開始退出,有人“斷尾求生”,也有人選擇生熬硬扛。戰“疫”已近一個月,城市民宿的房東們還可再“戰”多久?
有房東說, 再熬一個月,零收入、零入住率,小規模的民宿尚能勉強支撐,規模大一點的民宿房東便難以為繼了;再熬三個月,崩潰的可能就不僅是城市民宿了,大面積解約、退租、裁人,怕是沒人知道能怎么解決危機了。
疫情爆發,寒潮來了
2020年1月20日,疫情開始從武漢向全國蔓延,忙碌的日子突然暫停了,春運的回家之路帶上了恐慌,熱鬧的城市瞬間變得一片冷清,這個冬天仿佛更冷了。
寒潮來得太突然,沒有準備“防寒服”的城市民宿房東,慌了。
Ken是城市民宿品牌DEERHAUS鹿頭舍的房東,在上海陜西南路周邊三公里運營者60多套民宿。
年前是拿房的好時機,Ken也抓緊時機開發了幾十套民宿,做足準備以迎接春節及節后更大的市場需求——由于務工求職人員返程、各類考試及年后錯峰游的到來,往年春節后都是城市短租的高峰市場,對于上海這座超一線城市更是如此。
一切看似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卻突然被疫情按下了“暫停鍵”。
“18、19號的時候,疫情的消息開始傳到上海,當時不覺得影響會這么大。”據Ken描述,真正感受到疫情的沖擊,是在武漢“封城”之后,“1月23號開始大量退單就來了,平均每天十幾個訂單,差不多三、四天就處理完了,都是全額退款。”
“去年一整年,單夜價格基本上比前一年低10%~20%,但出租率能維持在80%左右。原本春節的訂單量一般,節后訂單是比較多的,現在都沒了。”據Ken估算,在疫情持續的這一個月,房租、人工、水電網等成本,零零總總加起來,DEERHAUS鹿頭舍的月損失會在20萬左右。
祁森的民宿出租率同樣也被疫情“清零”了。與Ken不同的是,祁森的20多套民宿分布在南京、長沙等春節國內游目的地,春節本是“開門迎客”的旺季。
“大規模退訂是從1月20號開始的。”隨著疫情的不斷擴大,除住客主動取消訂單外,當地政府要求也“叫停”了民宿經營。祁森說,他的民宿也會受到淡旺季影響,2019年,旺季滿房,淡季出租率也能達到60%以上,往年的春節都是漲價兩至三倍爆滿的,“最賺錢的日子變成了最虧錢的,光算春節損失大概就有10萬左右了。”
“市區的房子,以淮海路商圈、南京西路靜安寺商圈、巨長復這幾個區域為例,一居室的月租金差不多在6000-9000元左右,其他水電網費以300估算,補給品、消毒用品暫時不計,沒人住一間房就要虧損6000+,十間就是 6萬+。”保羅曾經在上海的核心商圈運營著10套民宿,而在城市民宿生意不盡如意之時,他將手中的民宿數量減少到2套,這讓他在此次疫情中僅受到了輕微的損失。在他看來,規模越大、前期投入越多的民宿房東,越難熬。
夾縫中求生,只能靠“自救”
疫情之下,滿目瘡痍。
疫情對于城市民宿房東的打擊是“精準”的。這是一個未曾經歷過SARS考驗的行業,這里的大多數從業者也從未面對過如此嚴重的損失。而更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長期信賴的民宿預訂平臺,在開始撕裂的傷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鹽。
“1月20號前后,疫情還沒有大規模擴散,大部分住客被輿論嚇得不敢來。但取消的時候,房東不想損失退掉,住客取消則會扣房客錢。住客打電話去跟平臺理論,平臺說房東同意退就能退,住客就會覺得是房東的問題。”退訂剛開始的時候,個人房東崔潔就夾在平臺和客戶中間,變成了“奸商、黑房東”,“在早期沒有發布免費退票之前,平臺其實還是有些理智的,基本尊重房東,雖然確實也是房東背鍋,因為他們會告訴房客,如果要獲得全額退款,只需要房東同意。”
緊接著,疫情全面爆發了。各大民宿預訂平臺也終于“站了出來”,相繼發布“全額退訂聲明”以保障住客的權益,但在那一刻,多數民宿房東都是“懵”的,他們幾乎在不知情的狀態下開始處理這場“退訂潮”。
“我覺得平臺應該在陳述清楚、跟房東有足夠的溝通下,來決定這個錢該不該退的歸屬問題。”
崔潔說,某些平臺所謂的“承擔”,不過是拿著房東的錢獲取住客的好評,疫情造成的損失已無法改變,被迫擔上惡名的民宿房東,也在這場戰“疫”中做出了犧牲和貢獻,只希望房客和社會能夠多些理解。
很多城市民宿房東的心里都明白,與平臺硬“剛”,無疑是以卵擊石。“房東對于平臺并沒有多重要,畢竟退了一批,只要生意賺錢,還是會有人入局的。”正如祁森所言,對于分散且弱小的城市民宿房東而言,平臺幾乎掌握著“生殺大權”,下架房源的威脅可不是一般房東能夠承受得住的。“只是希望平臺在做好人的時候,能多提幾句房東的難處,畢竟都是我們讓步了,退了所有款項,而在平臺的聲明里,看起來都是他們功勞。”
據了解,民宿預訂平臺愛彼迎中國于二月初宣布投入7000萬元成立專項基金,作出對住客延長免責取消時間、對房東經濟補償等在內的“十項承諾”。返還部分湖北地區房東服務費,并表示未來會為中國大陸地區房東提供更多的資源扶持和一定的經濟補償。對于民宿房東們所提出的”澄清正名“需求,并未有所涉及。
抱怨也好,憤怒也罷,最棘手的是如何“活下去”。平臺顯然是指望不上了,民宿房東還是得靠自己。
跟“大房東”談減租、免租是自救方案之一,為此,一些民宿托管公司還給出了“話術”上的建議,從立場、思路上去強調共同利益,跟“大房東”講道理、博同情,但實際效果卻是微乎其微。在嘗試過幾次溝通都未果的情況下,祁森已放棄跟房東談減免租金,“基本上很難談下來的,這個時間點大房東的收入也銳減,前期投資都是我們出的,所有風險規避嫁接都是放到我們身上的。”
Ken則是屬于完全不考慮此方案的民宿房東。“我覺得和大房東談減免是不合邏輯的,你賺錢的時候沒分給他們,現在怎么讓他們來承擔你的損失呢?”考慮到現金流等問題,Ken目前和大房東們商談的主要是支付方式,延期一個月支付租金或者按月付,從而暫時減輕一些資金壓力,“對我這邊來說,延期一個月,意味著暫緩20萬左右的資金壓力。但延期支付的壓力能緩解多少,還得取決于民宿或者長租市場何時恢復。”
絕大多數房東的選擇,是壯士斷腕,短租轉長租。但轉長租的路上仍然布滿荊棘。
城市民宿是游走在灰色地帶的生意,而由于疫情的加劇,各地封小區、排查等,讓想做長租的民宿房東也難以操作。“本來就是低價出租盡量減少損失,客群只剩下了剛來本城市的實習人員或者滯留未走人員,現在也基本沒辦法操作了,”
Ken的DEERHAUS鹿頭舍房源正在通過轉長租,血拼自救。但在上海管控力度加強后,看房也成了難題。“現階段只能是視頻和圖片看房了,用這種方式直接訂房的,首月租金減半。”除此之外,DEERHAUS鹿頭舍還加大了 2、3月份房租減免的力度,希望借此招攬更多潛在租客,“住客很少不看現場,通過視頻和圖片下單的。所以對我們來說,就是要看小區的管理政策什么時候可以松一點了。”據Ken介紹,DEERHAUS鹿頭舍旗下65間民宿都已轉做長租,目前已租出25間左右,自救策略稍有成效,但仍是杯水車薪。
再難也得熬,熬過去就繼續做
這場疫情讓Ken感受到了什么是“晴天霹靂”,為了回血,DEERHAUS鹿頭舍全部民宿將開始轉做長租。隨后變成長中短租結合的經營模式,繼續做下去。但前提是,疫情能夠在一個月內基本緩解,各地管理政策松動,長租生意才做得下去。
崔潔形容自己是“斗戰勝佛”,即使她手中的14套民宿將會給她帶來十幾萬的損失,但她卻沒有任何退意。“人病了哪有去死的道理”,日子很煎熬,但崔潔卻沒考慮過長租,“有人住就住,沒人住就空著,我只愿意做民宿。”這可能是外人眼中的固執,也可能是民宿從業人的氣節,“這個月、下個月,再這么下去,我可能就得先借錢度日了。”
“人生就像阿森納,起起落落才是真”,大概拜阿森納精神所賜,祁森也沒想過放棄。“我最多還能硬撐三個月吧,要是還不行就要大面積解約退租裁人了。”祁森說,就他所知城市民宿行業真正做的比較久的都還等著抄底,熬過去之后繼續做民宿是大多數“老人”的選擇。
“民宿情懷這種東西,早戒掉了。”做了三年多民宿的祁森,早就被現實磨平了情懷,他更相信的是大環境好轉和政府的措施,“要是三個月內都沒法恢復到普通水平,那崩潰的可能就不是具體哪一行業了,真那樣了也不是我們能夠擔心的了,真那樣了也不是我們能夠擔心的了,所以還不如不想。”
近日,民宿行業陸續發起了多項公益活動,號召民宿從業者在疫情過去后,為醫護人員住或者湖北人員提供免費住房。祁森也已參與其中。“我們能提供的也只有免費房晚。城市民宿畢竟還是小眾,希望能夠借此為我們稍微留點好名聲,不求政府、公眾認可,最起碼不要把我們妖魔化藏污納垢的日租房就行。”
(文中保羅、崔潔、祁森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