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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潘采夫經歷了媒體的最后黃金時期,他稱之為“夕陽之歌”。由于輿論環境和媒體營收下滑,他也轉型進入創業公司。他在小豬短租做的,是想改變公關在人們心中的既定印象,要讓短租成為有情懷的社交的一部分。
潘采夫出現在我視線里是2013年。
2013年《人物》剛剛采訪完袁厲害,一個收養了上百名棄嬰的開封蘭考縣婦女。2013年初袁厲害的居住地發生火災,其中被她收養的7個孩子喪生,一時間袁厲害遭受各方質疑,媒體頻頻采訪,直到《人物》一篇《厲害女士》,把她塑造成貪婪、勢利、愛財的形象,輿論像經過大壩閘門的水流傾瀉而出。袁厲害和《人物》雜志均遭到正反兩方評價,公眾人物以及公眾人物的擁躉們罵戰激烈。最后,潘采夫一篇《到哪里去找特蕾莎修女?》的評論像給這次罵戰做了注腳,給袁厲害事件一種悲憫的詮釋。
后來我看了他很多專欄文章,他的用詞很幽默,批評辛辣。1999年他大學畢業,先是在鄭州一家報社做廣告,一年之后不適應安逸的生活,想做記者,便辭職來到北京。5年換了10個工作,但都和媒體有關。2004年他加入《新京報》做文娛編輯,他說在《新京報》期間經常被作者放鴿子,只能自己去填充版面,一年能寫100篇左右的評論。9年后他離開,旅居歐洲兩年,回國后加入《南都周刊》做記者,2015年他在微博發文,宣布自己正式成為小豬短租的一員。
他經歷了媒體最后的黃金時代,那時公共知識分子受人尊重,言論值錢,媒體人很多時候都等同于文化人,文藝青年還沒有被嘲笑。讀庫的老六組織飯局,把這幫人聚集起來,定期吃飯,最鼎盛時期是50--60人,飯桌上隔著火鍋飄散的蒸汽和酒氣都在為各自喜歡的導演、主義、作家爭論。他在一篇文章中這樣寫:“在北京的最初幾年,綠妖(前媒體人,獨立作家)經常參加老六的飯局,抽中南海點五喝二鍋頭,經常聊著聊著電影就醉了。有的人酒后磕破臉,有的人摔破了下巴,綠妖的裙子也曾在醉后被欄桿刮破。她形容,‘那種喝法,就像沒有明天’”。
距離我知道潘采夫四年之后,我見到他。他顯得很從容,模仿起朋友說話也很形象。他笑說自己最近太忙,在慢慢適應那種加量級的工作要求和創業帶來的壓力,體重增加了十幾斤。媒體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不必留戀,而作為創業公司的一員,潘采夫越來越職業,想著用科技來讓社交更美好。
他說,媒體是用價值觀去推動社會的進步,而轉型后的公司是讓科技推動社會的進步,在這個理想方面沒有變化。
潘采夫 | 自述
2011年的時候我去英國,閑呆了兩年,沒什么事兒,在歐洲閑逛。旅游的時候就住Airbnb。當時Airbnb在歐洲剛剛興起。因為歐洲的旅館平均都是100歐左右,而跟它同一位置的Airbnb價格一般都低一半。我住進去跟那些房東聊,他們稱自己是作家,雖然也不知道寫過什么東西;藝術家、劇院經理,還有一次我住在曼聯員工家里,整座屋子像一個曼聯博物館,各種密碼是曼聯歐冠奪冠時間和第二次奪冠時間,所有飾品都是曼聯貨,給我用的浴巾都打著曼聯商標。這些人收入不高,出讓一個房間兩個房間,一年一筆不小的收入,多則一兩萬歐。
平時我住在愛丁堡,等我回去之后就在Airbnb上線了我的次臥,上下鋪,一個月里出租半個月,平時20磅一晚,等到愛丁堡藝術節的時候就翻倍,50--60磅一晚,兩年下來就能覆蓋大半房租。更重要的是我接待了很多熱愛藝術的青年和藝術家。其中有個音樂人叫Rose Mary,50多歲,在愛丁堡藝術節上她有小型音樂會,她在我家住了10幾天,和我女兒成了很好的朋友。她去倫敦開演唱會還邀請我們去看。
等我到了南都周刊之后,我就想說Airbnb的住宿形式在中國有沒有類似企業在做呢?中國能不能做分享經濟呢,我給自己設計了一個選題就是“Airbnb的中國學生們”。我給小豬短租的房東留言,在那兒體驗了一晚上。后來,陳馳和王連濤就在公司二樓接受了采訪。我們聊了大概一個下午。那次對我的觸動很多,他們默默做了很多搭建信任關系的工作,在技術和產品上做了很多保證分享經濟能夠運行的改善。我很佩服他們,后來越聊越好,他們邀請我加入小豬。
當時在中國共享經濟對于住宿是一個全新的行業。如家、7天興起大概是2005年左右,他們租下大量的房子,經過十年,他們要逐漸面對非標住宿的競爭。公寓,民宿,客棧之類對中低端連鎖酒店的侵蝕很大。房租在上升,他們很難維持價格,未來中低端酒店肯定會讓渡很多空間。像小豬短租這種分享住宿經濟,未來會有很大市場。我經歷過的房東和房客的交流,在住宿行業是一個革命性的變化,我喜歡并想參與,2015年7月我來到小豬短租。
從媒體人變為公關人,通俗理解就是甲方變乙方。你說我從寫負面新聞到處理負面新聞的轉變還是很客氣的,比較不客氣的人說我們是滅火的。但是我覺得一批媒體人的轉型到公關公司,到創業公司,到BAT,到36氪,很多都是在逐漸改變公關的一些生態,和以前的一些慣性。比如說一些傳統的公關公司,就會去找媒體的老總,把稿子“公關”下來。
現在媒體人處理公關的方式是溝通。很多的負面實際上是因為溝通不暢,在記者問一個認為偏負面的問題的時候,企業總是很緊張,覺得人家是惡意來的,有時候拒絕溝通。其實從小豬的經歷來看,往往經過這種溝通后,記者對整個行業有更全面的認識,會比較中和地去寫,比如分享經濟存在什么樣的問題,房東房客有什么矛盾,看似是單個的負面,實際是背后揭示了這種創新形式需要被政府逐漸接受的現實。而且更多的人會根據新聞來了解到短租的形式,比如說,2011年Airbnb的房東接待一個房客,那個房客是賊,把家里席卷一空逃跑,房東就叫天天不應,當時Airbnb沒有任何保險措施,報道接踵而至,這是Airbnb遇到的第一個大公關危機。后來創始人經過決策,就宣布推出了一個給房東提供財產保險的措施。實際上就是那一年,Airbnb的房源增長了800%。
我做記者時也不會認為媒體會被當做辟謠的工具,工具這個詞也可以是“渠道”、“機會”。我在《南都周刊》因為嫣然基金會貪污事件采訪李亞鵬,是我自己主動找他的。我們調查了半個月,去他的基金會查賬,問了他很多賬目上的問題。我寫的稿子證據很確鑿,有證據就沒有人質疑。我就問李亞鵬你為什么不站出來發聲呢,李亞鵬說他不屑于和質疑他的人爭論。
除了做公關,我還負責小豬短租的市場。我發現2015年之前小豬短租并沒有怎么做品牌,而美好的住宿方式到最后的王道一定是品牌。
我到了小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系古清生,寫了《中國可以說不》的作家。他到神農架隱居了十年,種茶葉,現在還在那兒,他的茶葉最貴的一斤三萬塊錢。他就是很孤獨,我跑去說來當房東吧。我們武漢的同事就把床品啊,淋浴啊都運過去,打造了六個臥室,他很開心,接待了很多文藝青年。后來我還找了形象很好的10個微博大V們來做房東,比如作業本、王小山、高群書、薛明等等。
我經常出去做講座,和書店的關系也好。本來書店經營其實并不是很樂觀,我聯系了全國十家書店,像北京的單向街、揚州的邊城書店、廈門的不在書店等等,小豬短租為每家書店都提供了100萬的保險,書店改造成臥室,歡迎入住。其實書店多了住宿的收入,來增加營收。我覺得這就是很好的技術讓生活更美好的一種方式。
最開始都是小豬短租的員工、家人和朋友當房東,陳馳的媽媽70多歲還做房東,她會為房客做飯,關系處得很融洽,彌補孩子不在身邊的缺憾。到了2015年小豬短租有了較為充足的房源,每天都要審核很多房東,大概有四分之一的房東可以通過審核。我們主動上線的還有教堂,寺院等。這些很好的住宿方式,會讓更多人受啟發,把有特色的房源放在網站上。
我想從文藝范出發,2015年有2萬多房源,但是現在越來越大眾,在融資6500萬美元之后,今年我們要擴大用戶數,做大眾品牌,把住宿的分享方式不光讓有文藝范的人喜歡,而要讓更多人都喜歡上。
作為媒體人轉型,其實是想做更多事情。媒體是用價值觀推動社會進步,陳馳和連濤當時邀請我時告訴我,他們想搭建一種信任圈,用技術來保證房客房東互相信任,互相讓對方開心。你會覺得實名制的推廣,政府推動效果并不好,通過阿里巴巴、通過微信,通過分享經濟能做到,技術手段推動交往的進步本身就是很有社會意義的。我不過換一個陣地、方式,但還是在做改變世界的事情。
現在我看世界會比以前從容很多,雖然我的體重是在增加的。
*本文作者:執惠記者葉雯(個人微信:yewen_0908),歡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