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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寫拼車這篇稿子,我放棄快捷舒適(昂貴)的專車兩個月,堅持每次出行先用拼車,把嘀嗒拼車,天天用車,51用車,微微拼車,愛拼車,還有最新上線的滴滴順風車都試用了個遍,忽然,愛拼車就宣布關門大吉了,有幾張優惠券還沒來得及用。
我 能說我真是個不愛跟陌生人說話的人嗎(呃,那我是怎么混進記者隊伍的)?最開始拼車很不習慣,因為很多車主就是為了路上有個人聊天才讓人搭車的。我難道不 是因為受不了出租車司機話癆才放棄出租車的嗎?但拼車確實不太一樣。昨天,拼車的車主是個無人飛行器重度玩家,給我講了一路,我聽了好開心,恨不能馬上申 請年假去深海釣魚(呃,這又是怎么回事)。
打個比方,有一首歌你很喜歡,打開電臺放出來,和打開自己的播放器放出來,感覺完全不同。
我知道你關心什么,出租車從我家到公司25元,Uber13元,拼車5元(使用優惠券)。但這真不是重點,車主或許不是吳彥祖(范冰冰)或是鹿晗(林允),但他起碼是個和你生活完全無關的人,而且有那么一點可能是個有趣的人。
正文:
重度霧霾闖入杭州這座背山倚湖的城市,一時找不到出口。
這天是5月29日,西湖福地創業園,每天在上演離場進場。五樓的福云咖啡,楊洋剛剛送走兩位創業者,抿一口涼透了的咖啡,“見了好幾撥人,有人想拉我入伙,我在找下一個項目。”這樣日子已經持續了十多天,浸透汗液的暗紅T恤裹身,楊洋把整個身體埋在沙發里,一臉疲憊。
四天前,楊洋和兩位合伙人(朱峰、陳旭東)共同創辦的愛拼車停止服務。“拯救市民于交通噩夢”的誓言一夜崩塌。“意外總是來得太快,黑天鵝效應讓人無法預測。"楊洋反思。
2015年春節,楊洋過得很糾結。3月,愛拼車進入北京市場。從早上六點十四到八點,楊洋站在北京國貿地鐵站口,數著進進出出的人。他發現,國貿地鐵站口一早上的人流量比杭州火車站一天還要多。但是,愛拼車來晚了,比友商晚了將近一年。
明知北京作為首發市場的重要性,但出身杭州讓楊洋身不由己。在杭州做試驗田,產品跑通并有一定規模后再擴張到其他城市,這是楊洋的既定思路。楊洋沉默了一會,說“早一點去北京會更好。”
環伺四周不僅僅是拼車行業的競爭對手。滴滴快的合并后,快車和順風車相繼進場;Uber的人民優步砸出巨額補貼,戰火升級。“你周一免費,我就周二。最高5倍補貼,小公司誰受得了?”巨頭如洪水猛獸般沖過來,楊洋頓感hold不住了。
雖然賬面上還趴著數千萬人民幣,但拼車盈利遙遙無期,楊洋意識到要加速融資的時候,資本市場已經不再熱情。“沒有人會在兩家百億美金的企業打得火熱的時候再去投資一家小公司。”
4月底,在一次次內部會議中,業務推進和決策進入混亂狀態,面對每月一千多萬的開銷,團隊焦躁感爆棚。擺在愛拼車面前,只有兩條路——原封不動和主動求變。團隊選擇了后者,卻很快發現無從下手,“沒有什么好調整的”。楊洋覺得,熬下去沒了意義。“做不成第一,干脆退出。”
“融資受阻是最后一根稻草嗎?”對這個問題楊洋沉默片刻,說“繼續拿錢還是有希望的,但問題是,拿了錢又能怎么樣呢?后面全是問號。我們不會和巨頭火拼,沒用。”
愛拼車的退出,更像是“溫水煮青蛙”。從抽回補貼、收縮覆蓋城市到減少團隊支撐,整個過程持續了一個月時間。最后的公告只是形式上的交代而已。對于楊洋來說,選擇放棄并不容易。他找到投資人,“對他們來說是止損。失敗的案例,他們見多了”。投資人的開放和理解讓他少了幾分壓力。
“我剛剛退了群。”楊洋朝我晃了一下手機。10多個人的微信群聊,群主是微微拼車CEO王永,群友包括51用車CEO李華兵、天天用車CEO翟光龍以及嘀嗒拼車CEO宋中杰等。退群之前,楊洋和大家道了別,他們都說,“退的太早,很可惜。”
楊洋轉頭望向咖啡廳靠窗的位置,眼神還有幾分不舍,“愛拼車就在那張桌子起步,一張桌子變成兩張,之后就搬出了這間咖啡廳。”他說,創業就像滾雪球,做得越好雪球越大,磕磕碰碰中難免掉落一些渣粉。
愛拼車猝死,巨頭入場,資本收緊,不過都是拼車行業生死劫的預告片。
根據易觀智庫發布的《中國互聯網拼車行業專題研究報告》顯示,今年4月國內互聯網拼車APP日均活躍用戶覆蓋率占比中,嘀嗒拼車、51用車與天天用車,分別占比59.88%、21.71%和15.27%。
緊握“游戲入場券”的拼車三強,依然難逃九死一生。在這場戰爭里,沒有落難灰姑娘遇見王子搭救的愛情故事,有的只是“要么牛逼要么死”的勃勃野心。
去年9月,李華兵和51用車四位高管去沙漠拉練,途中有爬坡、鹽堿地還有駱駝刺,近40公里的路程用時5小時30分。他回憶說,“我有我的戰術,該跟隨的時候緊緊咬住,對方懈怠的時候快速超越,拉開500米安全距離。小玩家需要李云龍的“亮劍精神”,面對強大的對手,明知不敵也得拼了。
坐擁13億美元D輪融資、新浪微博1.42億美金戰略投資、百億美元估值,背靠阿里騰訊兩座大山,滴滴快的在拼車市場將繼續“有錢任性”,挑起它所擅長的燒錢大戰。這是小玩家們遭遇的第一道關卡。
就在愛拼車停止發布線路和搶單服務的當天,滴滴順風車上線。
今年4月底,滴滴快的總裁柳青坦言:“要不是滴滴半年前就開始研究拼車,現在該是多么被動。”早在去年9月,滴滴挖來騰訊微博的產品經理黃潔莉,操刀滴滴順風車業務。
滴滴入局,對于創業者和投資者而言,意味著巨大的風險和極低的勝率。李華兵自稱已經準備好,“51用車將會傾其所有,奉陪到底”。春節后,51用車的產品和技術部門人數已經翻番。
“滴滴來了擋也擋不住,我們能做的就是跑的更快。”拼車市場三天一大坎,每天一小坎,天天用車翟光龍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節奏。每天至少工作15個小時,我們見面時,他已經連續三周沒有回家,住在公司附近的經濟酒店。
面對巨頭的清場戰術,李華兵和翟光龍選擇結盟百度,兩家在4月獲得百度領投、紅杉跟投的數千萬美元C輪融資。“投資人很關注,滴滴快的進來了你怎么辦。”回憶與投資人的接觸過程,翟光龍說,天天用車的每筆融資都很糾結,百度尤甚,談判持續了兩三個月。
拼車市場的下半場戰爭,顯然是代理人之戰,BAT已集結完畢。這樣的局面,對于嘀嗒拼車的宋中杰來說,有點尷尬。嘀嗒拼車和百度也曾有過接觸,但他最終接受了財務投資,他認為嘀嗒的規模還小,在BAT還沒看清楚市場的情況下,沒必要站隊。
李華兵并不認同。“如果不結盟,拼車公司就是死路一條。”他認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就像劉備、孫權聯合抗曹一樣。在51用車的C輪融資中,財務顧問漢能集團CEO陳宏功不可沒,他另外一個身份是李華兵前任老板。“陳宏和百度LBS部門、投資部甚至李彥宏本人都很熟,很多事情打個電話就能搞定。”
51用車早期投資人雷軍是李的“創業導師”,他建議“穩扎穩打”。早在春節前,雷軍在百度投資51這件事情上做足了功夫。融資敲定后的第二天,李帶團隊在北京郊區拓展訓練。沒有驚喜也沒有歡呼,“只是喘了一口氣”。
互聯網公司抱大腿這件事情本就是一把雙刃劍。“過早的筑巢很可能受到鉗制,一旦由巨頭掌舵,小公司很難跑得快。不抱大腿就要自己經歷強烈的沖擊。”楊洋認為,最好的結果就是像陌陌或者UC那樣,長大之后再跟巨頭在一起。
滴滴董事長程維透露,截至5月,滴滴快的APP的總用戶量為1.6億,擁有135萬活躍司機,40萬專車司機。出租車業務覆蓋全國360個城市,平均每天提供400萬次出行服務;專車業務落地在61座城市,每天提供150萬次出行服務。
滴滴快的多業務線協同作戰,對拼車公司鑄成第二道關卡。
小玩家們雖然集結了海量用戶,但缺乏粘性和忠誠度,品牌認知度和團隊規模也處于劣勢。
李華兵喜歡《越獄》,他認為成功的重點在于找到關鍵路徑。“51用車沒有那么多大錘,只有小李飛刀。”效率、專注、結盟是李華兵的三件利器。對于這場惡戰,李華兵自認為勝算有90%。“以前打一仗要四五年才見分曉,這次拼車大戰到年底就能打完”。在滴滴快的手握機關槍時,只有一把飛刀的他必須一擊制勝。究竟怎么打?李華兵嘿嘿一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他透露,一定是差異化競爭。
“很多人問我怎么超越滴滴,我說不是我要超越它,是滴滴順風車要先超越我。”宋中杰說,嘀嗒的核心競爭力是專注,沒有其他業務線的包袱。目前滴滴快的只是完成了股東層面的整合,內部融合還有很多問題,比如,一號快車推出后,為什么還要做滴滴快車?相同的產品互相PK?
巨頭固然可怕,但難免也有打盹的時候。“攤子鋪的太大也挺頭疼,滴滴快的專車和快車已經開始左右手互搏。”翟光龍認為,外界夸大了滴滴的能量。雖然如此,天天用車依然會ALL IN身家性命,因為他只有這個。出行是一項鏈條極短的服務,天天用車的策略就是把核心業務做到極致后再打差異化。拼車市場是一個互聯網基礎服務,也就是在你有需求的時候,腦子里蹦出來的第一集團。
“各家產品的同質化嚴重。”翟光龍說,拼車軟件的技術壁壘幾乎為零,每位玩家都希望盡快建立規模壁壘。“成長速度是投資人最看重的。”目前天天用車已經進入不到20個城市,今年年底的目標是60個。截至5月,嘀嗒拼車已覆蓋13個城市,擁有30萬認證車主,超過430萬用戶,日訂單數為15萬左右。
如何差異化?各家給出的答案如出一轍:打社交牌。但在滴滴順風車負責人黃潔莉看來,嘀嗒廣場和天天用車的行業圈都停留在淺層認知,社交的本質是鏈接。和微信打通后,其他拼車玩家苦苦尋覓的社交屬性,滴滴順風車平臺一鍵完成。
“社交這件事,必須把握尺度。”楊洋坦言,把握不好很容易被黑。你一定會想到坊間流傳的段子,“打敗陌陌的不是微信,而是Uber”。
宋中杰算了這樣一筆帳,北京有540萬輛機動車,400萬輛私家車,其中300萬輛是三廂或兩廂的家用車。如果有1/10也就是30萬輛加入拼車平臺,一天一人至少接兩單,就是60萬單。這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這是一個迅速巨頭化的市場,未來可能是雙巨頭,也可能是721(分配比例),總而言之是一個網絡屬性、聚合屬性很強的行業。很可能在一年之內定勝負。”宋中杰說,正如電商,阿里巴巴這個巨無霸的身后,仍有京東、唯品會、聚美優品這些垂直電商的生存空間,拼車市場也是一樣。
然而,拼車和電商有著先天的差異。既有服裝、食品,又有百貨、電子的電商,可以滿足一個用戶的多種需求,但出行是用戶從A點到B點的單一需求。雖然在并發量暴增時,滴滴快的和Uber難免出現局部供應不足,小玩家富余的供應力可以適時填補。但是,并非長久之計。
或許,小玩家們想要勝利,并非只有血拼。曾經獨霸上海的打車軟件大黃蜂,做了一個聰明的選擇,在快的和滴滴分別提出收購要約的情況下,大黃蜂迅速完成一筆百萬美金融資,硬生生抬高了自己的價碼。
拼車市場,巨頭會不會收購小玩家們?“只有大公司玩不轉的東西,才會用錢來解決。”楊洋覺得收購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小玩家把社交屬性或者其他玩到極致。“死不死決定于自己,不是巨頭。”在楊洋看來,小玩家只要熬過這半年,就會等來拼車第二春。